李郎中由衷地表示赞赏:“非常好。”
昨晚天色太暗,加上太累了,他急着去睡觉,没心思去观察健康堂。
今早他起来后,就一个人在健康里四处溜达,东看看西摸摸,越看越觉得这地方好,比镇上的回春堂还要好!
江微微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健康堂发展?”
李郎中一怔。
江微微接着道:“咱们健康堂虽然开办时间比较晚,但实力很强的,远的不说,在九曲县内是颇有名气的。至于福利待遇方面,咱们健康堂也是很不错的,我给你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做得好的话,每个月都有至少一两银子的奖金,晚上加班会另外加钱。除此之外,咱们还有年礼节礼免费送,每个月至少有四天的休假,一年至少有七天的年假,年底过年的话,还有十来天的假期,而且我还会不定时带大家去外地旅游。若你在咱们健康堂待的时间足够久,将来咱们还会免费给你盖房子,不是土砖房,是我们这种青砖大瓦房,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待遇……
真不是一般的丰厚啊!
李郎中听得非常心动,二两银子可不少,平时他自己当郎中四处给人看病,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只能赚这么多钱。
更何况除了月钱之外,还有奖金和年礼节礼,甚至还能赠送青砖大瓦房!
李郎中想着那些好东西,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他好不容易才压下一口应下的冲动,谨慎地问道:“你为什么要邀请我来医馆坐堂?说实话,我的医术并不怎么样,跟你和詹大夫比起来更是差远了,你开出这么丰厚的条件邀请我坐堂,不觉得很亏吗?”
李郎中这话说得很直接,可江微微就喜欢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
于是她也不兜圈子,坦然道:“单论医术的话,你的确不如我和詹大夫,可你的医德很好。只要在你能力范围内的病人,你都会尽力去救治,开出的药方也是在保证药效的前提下,尽力把价格压到最低,没有故意借着治病的机会去占病患们的便宜,大家对你的风评都很好。对大夫来说,医术固然非常重要,可医德同样也不容小觑,我宁肯雇十个医术普通但医德优秀的大夫,也不想雇一个医术高超但医德败坏的大夫。”
李郎中被她夸得很不好意思,同时又颇为感动。
他行医多年,医术没什么太大长进,但却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没想过要利用郎中的身份去牟取暴利。
眼下能得到一个医术比自己更高的同行赞赏,李郎中心里是无比欣慰的。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总算没有白费。
怀揣着这份知遇之恩,李郎中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给出答复:“我愿意来健康堂坐堂。”
江微微的笑容越发灿烂:“太好了!”
今天的早饭是馄饨,薄薄的馄饨皮,裹着鲜肉馅,下高汤煮熟,再撒上小虾米和紫菜,还有一小把切得碎碎的葱花,看起来真是美味极了。
顾斐把昨天搬回来的腌菜坛子打开一个,从中捞出一把腌白菜,下锅用辣椒和油炒一炒,酸辣开胃,搭配小馄饨最是好吃不过了。
江微微就着酸辣白菜,吃完了一大碗小馄饨,撑得肚皮溜圆。
她靠在椅子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顺带将李郎中要来健康堂坐堂的消息告诉了大家。
大家都表示热烈欢迎。
李郎中笑着道谢。
江微微又道:“咱们健康堂最近在休假,要等年后初八才恢复营业,到时候我会让人去接你。”
李郎中忙道:“不用接,我家里有驴车,到时候我自己赶着驴车来就行了。”
“那样也行,你路上小心点儿,其他事情等开业之后,再一边做一边告诉你。”
“好。”
见他们两人说完话了,阿桃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微微姐,柴房里的那个谁该咋办?要不要给他也弄点吃的?”
刚才她在后院打水的时候,顺带去柴房门口瞄了一眼,透过门房往里看,她见到孙二刚躺在地上。他已经醒了,但因为手脚被绑住,无法动弹,再加上嘴也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时不时地扭动一下,或者喉咙里发出两声哼唧,再配上他那张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江微微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了句:“你可怜孙二刚?”
阿桃慌忙摇头:“没有。”
江微微没有跟她分辨这些,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想江宝元死时的惨状,还有他爹娘悲痛的模样,你还会觉得孙二刚可怜吗?”
阿桃顺着她的话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心里那点对孙二刚的可怜,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秀儿也道:“孙二刚再怎么可怜,那也是他自己作的,都是他咎由自取!”
阿桃被说得低下头去,挺不好意思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胡乱同情人了。”
江微微道:“会产生同情心并不是一件坏事,但那也要分人,以后你在同情别人之前,先想想那个人做过什么事情,再想想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阿桃想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同情江宝元的爹娘和家人?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帮他们?”
第313章:报官
江微微对此不置可否:“如果你觉得他们值得帮助,那你就做吧,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得到回报,也不是所有的可怜人都值得同情,这个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秀儿也道:“阿桃,你想想你爹娘和兄长啊,以前你对他们多好,可结果呢,他们还不是把你当成货物给卖掉了?那些人根本没有心,无论你对他们多好,他们也不会记在心里,甚至还会觉得你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会在乎你的死活,只会想尽办法榨干你的所有利用价值,等你没用了,再一脚把你踹开。”
阿桃觉得她们的话很有道理,可她却越发糊涂了。
“微微姐之前说过,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如果那些坏人病了伤了,来求我们救命,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这下子就连秀儿也答不上来了。
她皱着眉,苦着一张小脸,想不出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按理来说,大夫理应救死扶伤,不能因为病患的身份就区别对待,可一想到伤患做过的那些坏事,即便救了他们也只会给这个世界增添祸害。
那到底是救还是不救呢?
这真是个大难题啊!
詹春生此时也看向了江微微,期待她的回答。
江微微笑了下:“那就保持初心吧,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我唯一能够建议的,就是你们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咱们是大夫,不是神仙,咱们也会生病受伤甚至是死亡。如果你觉得对方很危险,千万不要直接就扑上去救人,那不是医者仁心,那是傻!记住,救人之前先顾好自己,咱们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有能力去救更多的人。”
阿桃和秀儿都是似懂非懂。
但詹春生却是深有感触,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显然是极为赞同她说的话。
他以前就是太傻了,以为什么人都应该救,对待徒弟也是一门心思地教导医术,别的事情并不多管。却没想到,最后被他救了的人,还反过来咬了他一口,就连他最引以为豪的大徒弟,也背叛了他。
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詹春生心情不太好,吃完早饭就上楼去了,想要单独静一静。
阿桃和秀儿去灶屋洗刷碗筷,尤四娘在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壮壮颠颠儿地跟在娘亲身后,帮着娘亲扫雪。
江微微原本是想让顾斐用驴车送李郎中回家去的,但因为等下村长可能要来说事儿,家里必须要有个男人,江微微便花钱请村里一户有驴车的人家,帮忙将李郎中送回去。
送走李郎中后,江微微回到屋里,看到柳芸正坐在火盆旁边做针线活儿。
家里人现在穿的都是簇新的衣服,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就缝缝补补一番,所以她现在只能绣绣花纳个鞋底什么的。
她的绣工非常好,绣出来的花儿蝴蝶都是栩栩如生的,比江微微在镇上布庄看到的那些绣花还要漂亮。
江微微由衷赞叹:“娘,您这绣工可真好啊!”
柳芸一边穿针走线,一边笑着道:“以前跟绣娘专门学过一段时间,我也做不了什么大件儿,只能绣些小东西,回头我给你做个荷包吧。”
“那感情好啊!娘做的荷包,肯定很漂亮!”
柳芸被逗得直乐:“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她原本想让儿媳跟着学一学绣工女红,以后还能帮顾斐做点衣服鞋子什么的,可儿媳每天忙得很,实在没工夫去学旁的东西,她便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婆媳两个正闲话家常呢,村长就来了。
江丰年道:“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告诉里正和族老们了,他们这会儿都在祠堂里,村民们也都赶去了,我来这里是找你们要人的。”
江微微笑了下:“要什么人?”
江丰年眉头微皱:“自然是要孙二刚,昨晚我把人交给你们,你可是答应过我了,今早要把人还给我的,你们别不是下手太狠,把人给弄死了吧?”
虽说孙二刚是死有余辜,可也不能被人给私下里弄死啊,怎么也得先带去祠堂,当着里正族老们以及全村人的面审理一番,再决定该怎么发落才对。
江微微道:“我们没把人弄死,孙二刚还活着呢。”
江丰年松了口气:“那你们赶紧把人带出来吧。”
“叔公别急啊,坐下来喝杯茶,咱们慢慢地聊。”江微微拉开椅子,示意他坐。
江丰年摆手:“不了不了,大家都还在祠堂里等着我呢,我没时间喝茶,你们赶紧把人给我,我带上人就走。”
江微微看向顾斐。
顾斐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只能由他来出面。
他张嘴就说了一句让江丰年大感意外的话。
“叔公,孙二刚不能被你带走。”
江丰年神色微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斐不疾不徐地说道:“孙二刚杀了人,按照本朝律法,杀人者必须要押送官府,交由官府处置,民间不得私设刑罚,违者按包庇罪论处。”
江丰年顿时就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道私设刑罚是不对的,也知道杀人犯必须要交给官府处置,可这么多年来,村里不管出了什么事,无论大小都是村子内部解决,鲜少会闹上县衙。
大家都已经习惯这种处置办法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至于县衙会不会因此追究私设刑罚的责任?
这年头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如果村里人不说,也许县衙永远都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也就不存在县衙来村里追究责任的情况,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民不举官不究的普遍情况,让大家都以为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
也就是现代社会常说的,法盲。
良久,江丰年才开口:“依照你的意思,是要去报官?”
顾斐颔首:“嗯。”
江丰年神色复杂地打量他:“你知不知道,报官是要写讼状的?”
顾斐道:“我知道,我可以写讼状。”
江丰年一噎。
他差点忘了,对方是个举人,满肚子墨水,写个讼状轻而易举。
第314章:出头鸟
以前村里不愿闹上县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无人可以写讼状,去镇上找人代笔还得给好几十个铜板的润笔费,这对普通的庄户农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江丰年又道:“报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除了讼状之外,咱们还得跟官府的人打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官差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有钱倒还好,没钱的话,人家压根就不会搭理咱们这些乡下泥腿子。咱们要是拿着讼状求上门,说不定大门都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打出来了,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咱们就在村里自己把事情给解决了。”
顾斐问:“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孙二刚犯的可不是小事,是杀人的大事,总不能抽几下就把人给放了吧?”
若换做是别人问这种话,江丰年大概是不会理会的,可问话的是顾斐,他是村里唯一的举人,以后村里有不少事情还得求着他帮忙,江丰年自然是不敢小看他的,便耐心地解释道。
“在来之前,我已经跟里正和族老们简单商量了下,我们打算先把孙二刚带去祠堂,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杀人的过程审理清楚,然后再给孙二刚抽几十鞭子。要是他那时候还没死,咱们再去把杨树村的村长叫来,让对方看看该怎么处置孙二刚。”
他们这么做倒也不能说做错了,毕竟孙二刚不是他们云山村的人,不好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怎么也得跟杨树村商量一下才行,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顾斐道:“若是孙二刚被你们打死了,那你们就是草菅人命,杨树村的村长以及孙家人知道后,说不定会借此闹上府衙,到时候咱们就算有理也会变成没理。若是孙二刚没被打死,被杨树村的村长带走了,那么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叔公,无论你们怎么做,咱们村子最后都落不得好。”
听他这么一说,江丰年先是愣了下,随即皱起眉毛。
“那孙二刚杀了人,他们家人还有脸闹上衙门?!”
顾斐平静道:“孙二刚是杀了人,可按照朝廷律法,杀人者理应交给官府处置。你们却私设刑罚,且还闹出了人命,那就是你们越俎代庖、草菅人命。落在县太爷耳朵里,只会觉得你们这些人连朝廷律法都不放在眼里了,到那时候,咱们整个村子都得倒大霉。”
江丰年顺着他的话一想,顿时就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