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思原本不大乐意,她觉得要不是大姐把姐夫带回来,弟弟也就不会被害死了,这件事情大姐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可村长都开口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不给村长面子,只得不情不愿地把大姐扶起来,去了隔壁的屋子。
江微微问村长。
“您打算怎么处置孙二刚?”
江丰年想了下:“先绑起来,关进祠堂,等明早族老们和里正来了,再商量该怎么办吧。”
其实出了这种事情,最好的办法是报官,直接把犯人丢给官府处理就行了。
可乡下地方鲜少有人愿意跟官府打交道的,村里出了什么事,大多是内部解决,官府一般也不会知道,即便事后知道了,派人过来问一句,再做个登记也就可以了。
像江微微那样,动不动就要闹上县衙的人,是少之又少。
孙二刚听到村长的话,原本惶恐不安的神色,竟然稍稍舒缓了些。
依照惯例,杀人是要偿命的,可他是杨树村的人,云山村如果要处置他,肯定要跟杨树村的村长打声招呼。杨树村村长跟孙二刚是亲戚关系,且他这次下毒害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杨树村,村长肯定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
江微微注意到了孙二刚的神色变化,她眼珠子一转,扭头对村长道。
“都这么晚了,开祠堂太麻烦,不如把孙二刚关到健康堂里,有我相公在,孙二刚肯定跑不了。”
江丰年看向她,目光中透出几分探究:“你想做什么?”
江微微露出个无辜又无害的笑容:“他刚才咬死了说我下毒害人,故意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要不是我聪敏,再加上叔公公正,今晚估计我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他如此处心积虑地陷害我,我总得想办法回报一下他,您说对吧?”
江丰年面皮一抽,心想微丫头果然还是那个微丫头,半点亏都不肯吃。
不过他也不介意卖她这个面子,反正把人关在哪里都一样,只要人跑不了就成。
江丰年道:“你想把人带走也可以,只有一点要记住,千万别把人给弄死了。”
江微微爽快应下:“没问题,有我在,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江丰年:“……”
他朝孙二刚投去了怜悯的目光。
你说说你,活着不好吗?非得去作死!
第309章:嫉妒
孙二刚原本还以为自己没事了,没想到江丰年居然转眼就把他卖给了江微微。
他顿时就慌了:“村长,求您把我关到祠堂里面吧!我就想待在祠堂里,我不想去健康堂!”
江微微一巴掌呼到他的脑门上:“你一个杀人犯,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资格?!”
随后她冲顾斐道了声。
“相公,把这家伙带去健康堂关起来。”
顾斐一把将孙二刚拎了起来。
孙二刚拼命地挣扎反抗,顾斐嫌他麻烦,抬手就在他的后脑上狠狠敲了一下。
孙二刚只觉得眼前一黑,立即昏了过去。
顾斐单手拎起孙二刚的后衣领,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将人拎了出去。
江丰年冲围观的村民摆了摆手:“事情解决了,都回去吧,别堵在人家门口了,看着像什么话?!”
有人问:“明天开祠堂处理孙二刚,我们能去看看吗?”
江丰年道:“随便你们,想去看就去看吧。”
村民们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明天一大早就去祠堂占个好位置,这大冷天的,大家窝在屋里实在无聊,难得有这么一出好戏,绝对不能错过。
江林海一家七口人,死了一个,昏倒了四个,如今只剩下江思思和江仲平父母两个还好端端的。
江微微先是给江林海看了下,确定他是急火攻心,打击过大,一时没能承受得住,这才导致吐血昏迷。
她利用太素针法,给江林海针灸。
李郎中站在旁边看着,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银针,神色非常复杂。
最初他得知江微微开了医馆,还觉得江微微不过是异想天开,一个乡下小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就想给人看病,简直是痴人做梦!
可伴随健康堂的名气越来越大,李郎中这才不得不正视江微微的存在。
一些他治不好的病患,到了健康堂,都被治好了。
即便李郎中再怎么不愿承认,也无法否认江微微的医术。
去健康堂看病的人越来越多,来找李郎中看病的人就越来越少,此消彼长之下,演变到如今,隔三差五他才能有一个病人,没有病人就没有诊金,赚不到钱,日子越来越难过。
他媳妇甚至都开始劝他,别再给人看病了,从明年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去种地吧。
李郎中心里那个愁啊!
以前他给人看病,不仅轻松,能赚钱,还备受人尊敬,要让他放弃郎中的身份,跟其他人一样去地里刨食,这让他心里多少都有点接受不了。
说真的,李郎中其实是有点嫉妒江微微的,他嫉妒她年轻,嫉妒她有天分,他需要花费数年才能经营出来的名声,被她短短几个月就给超越了。
刚才在检查药材的时候,他心里甚至冒出个邪恶的念头——
要不干脆就顺势推一把,把罪名都推到江微微身上,让她成为杀人犯,让健康堂彻底从九曲县消失。
那样一来,他又成了这附近唯一的郎中,他的生意也能恢复到以前。
可临到头,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行医救人这么多年,虽说医术浅薄,能治好的病人很有限,可他至少是问心无愧。若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嫉妒心,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那他前面几十年的努力和坚持,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想到这里,李郎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怪他自己没本事,技不如人。
恰好江微微余光瞥见了李郎中的神色变化,她心里微微一动,有了个想法,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便暂且将那个想法压下去,等以后再找机会跟李郎中谈一谈。
几针下去,很快江林海就悠悠转醒。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江微微,表情逐渐从茫然,变成了悲痛。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到了大房的屋里,看到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江宝元,顿时就悲从中来,扑上去抱住尸体大哭起来。
江丰年和李郎中看得难受,都忍不住湿润了眼睛。
他们年纪跟江林海差不多,对他们这把岁数的人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连阿桃也有些不忍再看下去,悄悄别过头去。
唯有江微微,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以前当医生的时候,医院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各种生离死别的桥段,她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她对江丰年道:“叔公,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回去了。”
“你奶和你大伯宁咋办?她们还没醒呢。”
“她们没事,用力掐人中就能醒来。”
江丰年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转而又道:“我让阿越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就这么点路程,我们自己能走回去,”江微微又看向李郎中,微笑着问道,“现在天色很晚了,你家离这里挺远的,夜路不好走,你不如先去健康堂凑合一晚吧?”
李郎中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下:“那就打扰了。”
三人离开了江林海家。
江微微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阿桃和李郎中一人背着个医药箱,跟在她的身后。
阿桃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们说,为什么人会死啊?”
李郎中叹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
阿桃嘟哝:“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觉得很难受啊,好端端的人,说没了就没了。”
李郎中知道她说的是江宝元,对此也觉得很是惋惜。
阿桃又道:“要是哪一天,我身边有人忽然就没了,我心里肯定要难受死了去。”
李郎中想到了自己爹娘去世的情景,心情变得沉甸甸的,一时间也不想说话了。
江微微看着前方无尽的黑夜,缓缓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阿桃和李郎中都是一怔。
他们虽然认得字,却没读过多少书,并不知道这句诗的意思,都有些茫然。
阿桃在江微微的教育下,已经养成了不懂就问的习惯,她好奇问道:“微微姐,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江微微缓步向前,不疾不徐地说道:“人生就是一趟艰难的旅程,你我都是那匆匆的过客,就如在不同的客栈停了又走,走了又停,所以我们没必要为了那些过往伤怀,更没必要为此徒增烦恼。特别是咱们这些做大夫的,既要看重生死,也要看淡生死,豁达处事,才能不被生死所累,忠于本心。”
阿桃和李郎中听了她的话,心里都有了一点触动。
第310章: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氏和陈玉桂还在昏睡,江丰年不好碰她们,便让江思思去掐她们的人中。
江思思照做。
很快赵氏和陈玉桂就被掐醒了。
她们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跳起来要跟江微微拼命,结果却发现屋里早就没有了江微微的踪影,忙问人去哪里了?
江丰年将江宝元被害的真相,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赵氏和陈玉桂简直要疯了。
她们万万没想到,害死江宝元的真凶居然是孙二刚!
要不是人证物证确凿,她们都以为是江丰年在骗人。
赵氏气得捶足顿胸:“我们老江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哦?居然把孙女嫁给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枉费咱们家把他当自家人看待,他倒好,居然还下毒害死了我的大孙子!这种丧良心的狗东西,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陈玉桂也很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悲痛和绝望。
孙二刚是她的大女婿,是大闺女的夫君,如今她的女婿杀了她的亲儿子,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还怎么面对公婆相公?
她倒宁肯是江微微动的手,这样至少她还能名正言顺地去憎恨江微微那个外人。
可现在,她却连憎恨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江林海本就虚弱的身体,此时在得知真相后,悲怒交加,又再度被气晕过去。
江仲平赶紧将他老人家扶到床上躺下。
赵氏见状,怕老头子真被气出个好歹来,顾不上再骂,赶紧跟过去照顾江林海。
陈玉桂仍旧守在床边,看着儿子的遗体哭个不停,江仲平有心安慰,可他自己心里也难受,根本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人。
江思思还在照顾昏睡中的大姐。
江丰年见该说的都说了,便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了。
今晚的江林海家里,一片愁云惨淡。
且说健康堂这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