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儿子伤得那么重,短时间内肯定恢复不了,今年的科考已经无望。
既然他儿子考不上,凭什么要让顾斐考上?
更重要的是,顾斐考不上举人,就只能当个秀才,对付一个秀才,可不比对付一个举人要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魏章露出个阴冷的笑容。
“顾斐啊顾斐,你以为你会读书就能当上官吗?官场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可不是你能弄懂的,你就等着名落孙山,被众人笑掉大牙吧,哈哈哈哈!”
……
江微微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和顾斐吃完早饭后,乘坐驴车前往镇上。
他们直接去了魏词的家里。
经过两天的休养,魏尘已经能够坐起来了,走路也不成问题,但不能走得太快。
江微微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确定愈合良好,这才彻底安心。
她留下两罐玉凝脂,道:“等血痂脱落之后,每天早晚各擦一次玉凝脂,以免留下疤痕。”
魏尘乖巧点头:“嗯。”
江微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去府城?”
“后天吧。”
江微微点点头,照他的愈合程度来看,后天应该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赶远路应该不成问题。
魏尘问:“姐夫什么时候走?”
顾斐道:“我和你姐明天就走。”
魏尘有点失望,他要后天才能走,这样一来他跟姐姐和姐夫就不能一起走了。
江微微摸摸他的脑袋:“你好好养伤,我们在府城等你。”
魏尘抓住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那你们可一定要等我啊。”
“好。”
江微微问他钱还够用吗?
魏尘点头说够用了。
他这两天一直在屋里养伤,没出过门,完全没有用钱的机会,姐姐之前给的二十两银票,仍旧被他完完整整地放在身上。
江微微说:“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大伯和大伯母。”
“嗯。”
江微微去给古淑莲复诊。
古淑莲见她来了,很是开心,张嘴便道:“我已经吃完了你开的药,感觉身子骨比以前爽利多了,就连眼睛也能看到一点点光了。”
虽然只能看到一点点光,却让古淑莲看到了希望。
以前她可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的,眼前一片漆黑,现在至少能感受到白天和黑夜的变化。
这是个让她无比惊喜的开端,她期待着接下来还能有更好的变化。
江微微闻言便露出了笑容:“把手腕给我。”
古淑莲这次没有再迟疑,立即伸出右手。
江微微按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片刻后,江微微收回手:“脉搏比以前凝实多了,身体确实有所好转,我之前给你开得疏肝剂,你可以继续吃,我再给你扎几针,等过段时间再看看。”
“好!”
江微微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针包,从中取出银针,利用太素针法,给古淑莲施展针灸。
针灸需要宽衣解带,顾斐不便旁观,他识趣地退出屋子,打算去外面等着。
他走出门,见魏词匆匆走来。
魏词一见到他,就立即开口:“县太爷来了,说是有事要跟你说,人正在堂楼里面坐着,你快去吧。”
顾斐有点意外:“他有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
顾斐不明白,堂堂县太爷,怎么会突然主动跑来找他?
他一边想着,一边迈步朝堂楼走去。
堂楼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县令谢清泉正坐着喝茶,旁边摆着火盆,盆里炭火烧得很旺。
因为县太爷驾临,作为一家之主的魏老爷子当然要出面招待,他老人家坐在旁边的椅子里,陪着谢清泉说话闲聊。
见到顾斐来了,谢清泉露出笑容:“是顾秀才来了啊,快坐。”
魏老爷子看出县太爷有话要跟顾斐说,主动起身告辞。
谢清泉见他识趣,很是满意,摆了下手示意他随时可以走。
魏老爷子拄着拐杖,缓缓走出堂楼。
顾斐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县尊大人来找学生,所为何事?”
第225章:示好(求月票)
谢清泉笑得很是和善:“马上就要府试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府城?要不要跟我家子俊一起去?我家有马车,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堂堂一位县太爷,主动放下身段,来找一个秀才说这种话,很显然是在示好。
顾斐面露歉然之色:“多谢县尊大人的好意,学生决定带家里人一起去府城,到时候一家老小人口众多,怕是会吵到令郎。学生自己家有驴车,坐驴车去府城也是一样的,就不麻烦县尊大人了。”
见到自己的好意被拒,谢清泉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两分。
“你就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我吗?”
顾斐无奈:“县尊大人的面子,学生不敢不给,实在是家里人多,小小一辆马车肯定坐不下这么多人,且学生已经跟令郎说好了,双方分开走,令郎也觉得这样很好。”
谢清泉有点意外:“你跟子俊见过面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天前。”
三天前正好是县衙审理徐举人案子的时候。
谢清泉没想到自家儿子私下里已经跟顾斐接触过了,他打算回去好好问一问儿子,而此时,他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温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还在因为徐举人的案子生气,既然你已经跟子俊说好了,那就找你们说好的去办吧。”
“县尊大人言重了,您公正严明,是个好官,学生哪敢跟您生气?”
顾斐的语气很诚恳,似乎是在说肺腑之言。
但谢清泉却有种被人讥讽了的感觉。
他若是真的公正严明,又怎么会偏袒徐举人?
然而这话谢清泉不好直接说出口。
他盯着顾斐看了片刻,似乎是想从顾斐脸上看出点异样来。
可顾斐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不动如山的状态,脸上既没有惶恐不安,也没有心虚闪躲,至于厌恶反感,更是半点都没看到。
谢清泉什么都看不出,忽地一笑:“不介意我叫你一声怀信吧?“
怀信是顾斐的字,取自《涉江》里的“怀信侘傺,忽乎吾将行兮”,寓意为怀抱忠贞诚信之心。
这个字还是顾千钧在世的时候,亲自给顾斐取的。
然而顾斐本人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字,平时很少用,也很少告诉别人,是以知道他这个字的人并不多,除了山长和几位夫子之外,就只有县令谢清泉了。
称呼字是一种亲昵的表现。
谢清泉这么问,显然是想跟顾斐拉近关系。
顾斐面不改色,颔首应道:“当然不介意。”
谢清泉道:“怀信,我之前并非故意偏袒徐举人,我有我的苦衷,希望你能谅解,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对我产生什么误解。我一直都很看好你,你学问好,又胸怀正气,将来肯定能有所作为,说不定咱们以后还会同朝为官,一起为朝廷效力。徐举人的案子已经了结,真凶也已经伏法,你就把这事给忘了吧,你好好考试,等你以后出人头地,我脸上也能有光。”
他这话说得推心置腹,似乎是真心把顾斐当成了心腹来看。
顾斐像是被感动到了,眼中的冷淡渐渐融化,变得兴奋起来。他站起身,朝对方拱手一礼,恭敬说道:“您放心,您对学生的恩情,学生没齿难忘,将来若是学生真能有幸步入官场,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谢清泉顿时就笑了,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朗声道:“哈哈,报恩就不必了,只要你心里记着我的这份情,将来别忘了我就成。”
接下来,谢清泉又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说得顾斐面色微微涨红,显得很是激动,像是个马上就要一展宏图的愣头小子,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许,以及对谢清泉的感激。
谢清泉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
眼见气氛差不多了,谢清泉顺势提出邀请:“我让人在家中设下宴席,你与你媳妇来我家吃顿午饭吧,咱们再好好地说说话。”
顾斐面露喜色:“能得到县尊大人的邀约,学生宠幸之至,但内人正在给人看病,一时半会走不开身,还望县尊大人见谅。”
谢清泉这次主要就是来邀请顾斐的,江微微只是附带的,闻言谢清泉也不恼,笑呵呵地说道:“那就你一个人来吧,以后有空再把你媳妇一起带来吃饭。”
“那学生就先替内人谢过县尊大人了,”顾斐又是一礼,然后侧过身子,摆出个请的姿势,“大人请先行,学生去跟内人打声招呼,随后就来。”
“好,我去门口等你。”
谢清泉大步离开堂楼。
等屋里只剩下顾斐一人,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变得冷漠如冰。
他抬手拍了两下肩膀,像是要拍去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江微微正在给古淑莲施针,忽然听到敲门声,手下动作微微一顿。
她没有起身去开门,稍稍侧首,高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顾斐的声音。
“县太爷来邀请我去吃午饭,我要出去一趟,等吃完饭就会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江微微应了声:“好。”
顾斐走后,江微微继续给古淑莲扎针。
等针灸完毕,古淑莲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打趣道:“你跟你相公的感情真好,他要出去吃饭,还记得特意来跟你报备一声。”
江微微将用过的银针单独用绢帕包起来,打算带回去消毒。
她笑吟吟地说道:“你跟大伯的感情也很好啊,成亲这么多年,大伯依旧对你非常体贴,多让人羡慕啊。”
“我们这是老夫老妻,日子过久了,也就习惯了,称不上体贴不体贴的。不像你家那口子,不仅会疼人,还有学问,现在是秀才,以后说不定就是举人或者进士,前途似锦,你以后只要跟着他享福就行了。”
“你说笑了,什么举人进士的,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比起那看不到摸不着得未来,还是眼下最重要。比如说你和大伯眼下就过得挺好,恩恩爱爱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多好啊。”
双方你来我往地商业互吹,吹得彼此都眉眼带笑,气氛也跟着越发融洽。
中午江微微留在魏词家里吃饭。
魏尘就坐在江微微身边,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