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倒也愿意,就是魏时道,“土匪把我娘抓走了,我怕连累嫂子。”
“我要是怕连累,就不来接你们了。放心,我心里有数!”
褚韶华还跟这后邻婶子打听了一回,看这好端端的,一般土匪不会平白无故的绑人,这必是有缘故的。后邻婶子让魏金魏年姐弟俩去玩儿,这才跟褚韶华说了缘故,“这事儿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有说是魏家老太太雇的土匪。”
褚韶华都听傻了,难不成是魏太太婆婆出钱雇土匪把魏太太绑了?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哪!世上能有这样的事?婆婆出钱雇土匪绑架儿媳妇!
婆婆图的啥呀?!
这不是婆媳,这是仇人吧?!
待这后邻婶子细说后,褚韶华才明白过来,原来魏太太这婆婆不是亲婆婆,当然,也不是后婆婆,是个挺尴尬的过继婆婆。倒不是婆婆是过继来的,而是魏东家原是过继给族人中的一个远房大伯做的儿子,这位大伯为人挺好,就是没福,早早死了。魏东家十来岁出去给店里做学徒,后来自己挣出一份儿家业。想想,这年头儿,要是这位过继娘对魏东家好,魏东家也不能十来岁就出去讨生活。给人做学徒可不是什么好差使,那是要立契的,给人家做学徒,走死逃亡伤,都与主家无干。
魏东家能自己挣出家业,这就不是个窝囊人,一直与这过继娘关系平平。如今魏东家生意越做越大,这老太太就眼红了,要钱的话,要是一星半点儿,估计魏东家不会不给。可也不知怎么搞崩了,没想到,这老太太当真有手段,也不知怎么搭上了土匪的线儿,不是不出钱么,伙同土匪把魏太太给绑了。
褚韶华听这事儿都可乐,放下心道,“那就更没什么大事了。”
后邻婶子道,“我想也是,估计那老太太就是要钱。”
褚韶华道,“她要多少才放人?”
“这估计得魏东家回来谈了。”
褚韶华又往何家庄的村长家里走了一趟,何村长倒是没打算袖手这事儿,魏东家是个会做人的,发财后与何村长也时有走动。只是说来这何村长不是什么地道人,魏家出了事,魏家在村里没什么亲近人,你一村之长,就该把孩子接你家去住着!这倒好,让孩子住后邻家里。当然,听说何村长送了不少米面过去。说的是这个事儿!这样的关头,谁家也不差这姐弟俩的一口米面。可见这村长不是个能担大事的人。
褚韶华与陈村长悄悄说起这事,陈村长轻声道,“就看魏老太太怎么开口了。”
陈村长回家都说褚韶华胆子足,把魏家俩孩子带家去了。
陈三婶一面服侍着出门大半日的丈夫洗脸,一面道,“大顺这媳妇,可真是个爱张罗的。”
“二哥家与魏家交情不同,年下魏东家还过来二哥这里拜年哪。”陈村长洗反脸,坐炕头儿抽袋烟,“于情于理的,都该帮一把。”
褚韶华把俩孩子接回家,陈太太险没给她吓死。褚韶华倒是挺有成算,让俩孩子自家里带了两身干净衣裳,到家后,先给给他们兑温水水洗脸,收拾干净了,褚韶华的疙瘩汤也出锅了,里头还一人给卧了个鸡蛋,让俩孩子吃。待到晚上,打发俩孩子睡了,褚韶华才去跟陈太太说这事儿。
陈太太觉着今儿个就没法儿睡觉了,不定什么时候土匪就得过来袭击了自家。褚韶华说,“没事儿,您放心吧。”把土匪到魏家的缘故跟陈太太,陈太太听着是真悬哪。陈太太都说,“这事儿要说出去,谁能信?婆婆雇土匪绑了媳妇!”
“要不说哪。娘你就放宽心吧,匪有匪路,咱们没招惹他,他不会来咱家。娘你想想,要是土匪肯绑孩子,这俩孩子早叫土匪绑了去。我是想着咱家和魏家的交情,您说,这个时候,咱家不帮一把谁帮呢?”褚韶华叹口气,“魏家不似咱家,这么些亲戚族人,魏家人丁薄,在何家村都没个近亲,我过去时,俩孩子住后邻家里,非亲非故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我瞧着实在不落忍,就把俩孩子带回来了。何家庄已是有人去北京给魏东家报信儿了,我估摸着,这两天魏东家就能回来。”
陈太太想想,倒也是这个理。不过,陈太太真是胆小如鼠,自己个儿是死都不敢一屋睡了,她借着照顾俩孩子的借口,搬褚韶华屋儿去了。
褚韶华忽然心下有个主意,从厨下拿把菜刀搁枕边,吓唬陈太太,“娘你放心,我睡最外头,就是有土匪来,我一刀劈了他!”
陈太太给她这话吓的,半宿没睡好。第二天俩大黑眼圈儿,褚韶华偷乐一天。
第24章 谈价钱上
说来,褚韶华真是个人才。
她晚上枕边儿放把菜刀想了个法子,第二天就又往村长家去了。她寻思着,想往县里去一趟。陈村长问,“去做里做什么?”
“三叔,你知道县里哪家最有钱不?”
“应该是邵家吧,听说他家生意做的很大,不光县里好几号买卖,府城里也有铺子。”
“就是去他家。”褚韶华道,“这自来老话讲的好,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这县里,各村各乡,哪个村哪个乡没有几家日子殷实的人家。三叔,从魏家这事儿上我就看出来了,咱们这些人,叫外人瞧着就是日子不错的。可咱们自己个儿家单打独斗没用,咱们这样的正路人,总一盘散沙着不成。以前我爷爷在时,我听我爷爷说过,北京城里,各行各业都有行会,卖布的有布行,拉车的有车行。既然邵家最有钱,他家又是县里大户,我想,咱们去找找他家,要是能让他家牵个头儿,把咱们县里各村儿这些个应该叫乡贤的组织起来,以后不管县里再出什么事儿,起码彼此有个照应,是不是?这是件大事,也不见得一次就能做成,可我想着,咱们去撞撞钟,也不算鲁莽。”
陈三叔磕嗒磕嗒烟袋,“我说大顺媳妇,你哪儿来的这些个主意啊。”
“我也是听我爷爷活着时念叨的。”褚韶华毕竟是念过书的人,她说,“唇亡齿寒哪。就魏东家家里这事儿,好在还有个源头。可想想,咱们这一片十里八乡,出去跑生意的,家里田地多的,眼下虽只是魏家的事,可要不多寻思,这以后真是不好说。”
陈三叔给褚韶华三忽悠两忽悠的,主要是,陈三叔也有自己的私心,想着褚韶华说自己认识邵东家,他也想去县里长长见识。陈三叔就又要套车,跟褚韶华去县里。褚韶华还把魏时给带上了,路上教了魏时些话。如此,陈三叔赶着大车,褚韶华带着魏时坐车上,三人就去了县里的邵家布坊。
褚韶华说她认识邵家的少东家,倒也不是虚辞,她是见过一面。不过,只见过人家一回,就能大着胆子求上门,褚韶华这样的也是少数。下人回禀时,小邵东家想了半日才想到褚韶华是哪个来着,好在还能想起来,就跟他爹说了。邵东家见多识广,消息也灵通,听说还有魏小爷,便道,“怕是为了何家庄魏太太遭绑的事。”
小邵东家有些想不通,“这事儿与咱家也没关系呀!”
邵东家横儿子一眼,“什么没关系,乡里乡亲的,人魏家孩子求上门儿,我也认得魏东家,那是个极好的年轻人!”回头瞧儿子那油头中分就没来由的火气,说儿子,“把帽子带上再出来见客!”留洋留洋,留洋回来就把老祖宗留下的辫子给绞了,弄这么个古里古怪的样儿,邵东西每每见着就十分来火。
小邵东家把假辫子瓜皮帽往头上一扣,手里折扇轻轻敲击掌心两下,就跟他爹出去了。
陈三叔虽是陈家村儿的村长,但不论家业还是地位,都是不能与邵家相比的。邵东家待人客气,请几人坐了。陈三叔给邵东家行个礼,并没绕弯子,直接就说了,“我家二哥跟魏东家是极好的交情,魏东家还没回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干看着。可我在村儿里,见识也有限。刚好我这侄媳妇说,以前来县里,见过府上少东家,极是风姿不凡的人,我们就冒昧上门儿了,还得请老东家恕擅扰这罪。”这几句话,陈三叔想了一路,还提前说出来叫褚韶华帮他以详了一番。褚韶华给他略改了改,这说起来就文绉绉的。
邵东家道,“陈村长上门儿,是看得起我,我哪里会怪。哎,魏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了。”
褚韶华见有邵东家出面理事,根本没多看扇不离手的小邵东家一眼,她悄悄一推魏时,与邵东家介绍,“老东家,这是魏家小爷,魏东家不在,就是魏小爷主事了。我们商量着,这样的大事,也没个主意。您老是咱县里商界的前辈长者,咱们晚辈后生的有了难处,当来向前辈请教指点。”
魏时立刻深深一揖,“只要能救出我娘,只要我魏家有的,多少钱都成!邵爷爷,我们魏家上下,感激您老一辈子!”
魏时这孩子,天生的好相貌,这几句话说的也很有些模样。
邵东家忙把人扶起来,拍了拍魏时的手,说,“好孩子啊好孩子。”
邵家做生意的人家,从未没听闻有什么恶名,可他家能平平安安的在县上做生意,还能把生意做的这般兴旺,这些江湖路数自然也是懂的。何况魏家孩子求上门,邵东家这样商界前辈,便是以往与魏家未有大交情,就凭着都是三乡五里的乡亲,能帮也是要帮的。于是,便细问起这其间缘故。褚韶华还是不想魏时听这些,就想让魏时避一避,魏时道,“大顺嫂子,你就说吧,我知道是奶奶干的。”村里人嘴碎,就是魏时开始不知道,这后来也知道了。
褚韶华就把这当中缘故说了,褚韶华道,“我想着,这事儿吧,虽则终是要等魏东家回来做主,可也得寻个中人打听打听,是哪路人绑的魏太太,这绑人归绑人,可别伤了魏太太,也别吓着魏太太才好。”
魏时道,“要是绑匪答应,我去换了我娘回来。”
邵东家倒是很感念魏时这一片孝心,并未推辞,答应帮着寻人打听一二。而且说了,一有信儿就打发人送到陈家村儿去。如此,褚韶华等人千恩万谢的回了陈家村。
好在邵家当真得力,第二日就打发给送了信儿,说魏太太并没有受伤,就是一样,魏家怕得准备大价钱了。准备多少钱褚韶华倒不关心,这事儿有魏东家哪。魏东家回来的也挺快,让韶华诧异的事,还是陈老爷跟着一起回来的。
陈老爷一进家门,陈太太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陈太太让二儿子去把马拴马厩里去,张罗着丈夫坐炕头儿歇一歇。褚韶华倒来温水,就听陈太太道,“你可是回来了,咱们家里闹土匪了,你知道不啊?”
“我要不知道,我回来做什么?”陈老爷见到褚韶华身后的魏家姐弟,当时就懵了,一时水都忘了接,“金儿时儿怎么在咱家?”
陈太太朝褚韶华撇嘴,“闹事包接回来的。”自从魏家出了事,褚韶华是家也不着了,饭也不做了,成天介跟着村长跑魏家这事。陈太太也管不住她,就给她取了名儿叫闹事包。
于是,魏东家白回了趟家,听说儿女叫陈家大少奶奶接走了,立刻又骑马来了陈家。
魏东家到的时候,褚韶华就把给魏东家安置的屋子收拾了出来,魏东家先谢了陈太太又谢过褚韶华,陈太太是无功可居,褚韶华则道,“这是应当应分,哪里还用魏叔说个‘谢’字。县里邵东家帮着打听的,魏太太并无大碍,这帮山匪要就是要钱。”把这几天的事同魏东家说了。
魏东家难免又谢了褚韶华来回帮着跑动的事,原本魏东家回来要打听的事,褚韶华都给办了,如今只要去县里托中人问一下价码,就能赎人了。
可事情最难也就是难在赎人上,他以为你家里资财百万哪,如今绑了你的家人,还不得玩儿命的要钱。故此,有漫天要价,还得有就地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