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 第158节

闻春华气的,险把豆沙饼拍她哥脸上。闻太太忙道,“别闹别闹,叫褚小姐笑话。”

“闻先生闻小姐感情真好。”褚韶华客气的说。

“好什么呀,我自小挨欺负。”闻春华说。

闻太太笑,“你哥也是好意,褚小姐不是外人,你口无遮拦倒罢了,在外处可不能这样随口就来。我虽年长你公婆几岁,却爱些新鲜事物。你婆婆呢,爱些古旧老物,这也没什么不好,那古董,就得老的才值钱。老人家,虽难免絮叨,却也是一片好心。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天地,这个谁都明白,我们老人家也是打年轻时过来的。”

褚韶华真不能想像早去的闻老爷是个什么素质,不然,就凭闻太太这素质,得是怎么样的遗传才能养出闻知秋这样又呆又直的性子来。

大家说一回话,褚韶华拿件外套,就与闻家人一道往宝华寺算命去了。

闻知秋是司机,褚韶华就坐了副驾驶,闻家母女坐后排。在路上,闻春华就说了好几处中午吃饭的地点,褚韶华想,这人也不是没好处,有闻春华在,便省得冷清。

闻春华问,“韶华姐,你知道那高僧么?”

“知道,见过一回。”

“你都算过了?”

“没有,我是陪陆老太太去的,人家一天只算三人。没算过,倒是见过大师。”

“我听说,大师眼睛看不到,是不是?”闻春华扒着前面座椅,几乎要凑到褚韶华耳边。褚韶华点头,“的确没见大师睁开过眼睛。”

“这可真奇了,看都看不到,要怎么算?”

“握手,一握手,大师就能说的七七八八。”

闻春华更觉惊奇。

待到了宝华寺,褚韶华小半月前刚刚来过,如今再见,却见这残寺破庙已是另一番光景。当然,破庙还是破庙,断壁颓圮也不是一时能清理的,但,通往宝华寺的道路已被收拾的干净平整,由西禅房引出的一小段路甚至铺上了崭新的青砖。待到大师住的屋子,窗纸换了采光更好的玻璃,破旧剥落的墙壁已经整平刷白。不过,依旧是一榻一案一画一僧,旁边还有个侍立的小沙弥。

闻知秋同大师打过招呼,闻太太闻春华非常虔诚的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小沙弥问哪位要算,褚韶华已是与闻知秋说好的,同闻知秋使了个眼色。不想,闻太太已是同小沙弥道,“我这儿子、侄女、女儿。”闻太太竟是把自己的名额让给了儿子,闻太太想的清楚,她虽然也很想算,可她已是这个年纪了,以后好赖全看儿子,只要儿子好,她以后日子必然好过。

褚韶华未料闻太太做的如此打算,颇是意外,闻太太已道,“阿秋,过来给大师看看。”

闻知秋,“妈,不是说好你算的么。”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算什么。你来算算前程。”闻太太一把就将儿子拉到跟前,让儿子先算,悄悄同褚韶华眨眨眼,示意褚韶华一会儿也这么算。

这是闻太太的小聪明,前程两字包含的就广了,婚姻前程,事业前程,就都包函进去了。

奈何闻太太一派好心,却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褚韶华完全没兴趣算命好不好。

这位大师依旧神奇,将手一搭闻知秋的手便说,“幼少多坎坷,青年显峥嵘,父缘不深,妻运坎坷,原配不能白头,再娶方能比翼。”

闻太太一听大喜,立刻道,“大师,还想问问子嗣。”

大师道,“有三子送终。”

闻太太立刻喜的双眼弯成一线,两眼只往褚韶华这里瞧,欢天喜地的又同大师谢了一回。闻太太本想让褚韶华第二个算的,褚韶华连忙让闻春华先了,闻春华问的很简单,她问财运。大师一搭闻春华的手,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而后从子。”

闻春华瞪圆了眼,“这是三从啊?”

大师继而道,“嗯,一生衣食不愁,福禄星都在的。”

闻春华顿时喜笑颜开。

闻家兄妹算好后,闻太太拉着褚韶华上前,亲自同大师道,“劳大师在给我这侄女算算。”

褚韶华将手放到案上,大师一搭,指尖微凉。大师微微皱眉,半晌方道,“有血光之灾。”闻太太母女皆脸色大变,闻知秋微一挑眉,褚韶华眉毛都未动一下,问,“这话怎么说?”

“小姐命如出鞘之剑,征战杀伐,鲜有匹敌。”

褚韶华问,“说完了?”

闻太太忙道,“那血光之灾是怎么回事,大师细说说,可有解。”

“剑乃凶器,近之不祥。”大师叹出一口怜悯,“小姐若有意,进庵中为尼,修身养性,以赎罪孽。”

褚韶华抽回手,冷冷一句,“大师多虑了。”

第163章 礼数

闻太太闻春华母女都忧心忡忡的,觉着褚韶华这命有些吓人,告辞时都忘了往积善箱里放几块大洋。褚韶华和闻知秋都是一幅波澜不惊的面孔,礼貌的与大师告辞。闻知秋看向褚韶华的眼神中带着安慰,褚韶华离开时倒是自手包里取出三块大洋,随手往那红漆的积善箱一掷,叮叮当当,大师仍是垂眸敛目的宁静之姿,只是听到声响后对着积善箱的方位微微颌首,便继续打座念佛了。

出了禅房正迎一阵兜头凉风,闻春华忙把围巾拉高掩住口鼻,转身要去扶母亲。母亲正在同褚韶华说话,“不要信这些有的没的,这就是闲了没事,又是个星期天,过来逛逛。”

“伯母放心,我并不放在心上。”

闻春华凑过去说褚韶华,“那和尚连句好话都不会讲,你怎么还给他钱啊。”

“也是辛苦大师一趟。”褚韶华笑睨闻春华一眼,扶了闻太太上车。褚韶华仍是坐副驾的位子,闻知秋看她非但不忧,反是眉宇间有些喜意,心下转了两圈儿,问,“去哪里吃饭?”

褚韶华说,“我在荣顺馆定了位子。”

闻春华道,“荣顺馆也不错,星期天位子都不大好定的,韶华姐你怎么定到的?”

“兴许是运气好,打电话问时就有位子。”褚韶华笑,“上海这里各地的美食都有,倒是打出上海菜招牌的不多。这家吃过一次,说是上海菜,我觉着味道还不错。”

“嗯,老荣顺是前清同治年间开的,上海菜里出类拔萃。”闻知秋在政界,上海的馆子知道的最清楚,一些典故或是名菜都能说得上来。

窗外车水马龙,褚韶华道,“说来,宣统逊位都这好几年了,怎么上海这样的地方竟还有人留辫子的?”

“这也不稀奇,当初我留学,登船时还带着辫子,在船上才把辫子剪了。”闻知秋道,“我留学回国,妈见我竟然没辫子了,还怕的不成,怕我被拉去杀头。立刻给我去辫子铺买了个假辫让我戴。”

闻太太笑,“那会儿咱们族里你是第一个剪辫子,可不就吓人的很么。”

“小时候觉着男人不留辫子挺怪,如今就瞧着,留辫子的不好看。想想以前那叫什么发型啊,前头剃个大光脑门儿,后头拖着条辫子。”闻春华说,“韶华姐,你以后就能见着了,现在族里还有些老派的叔伯不肯剪辫子哪。”

褚韶华道,“苏州我去过一趟,要论风气,的确不比上海开放。”

老荣顺的菜自然是可口的,待用过饭,下午看场电影,闻知秋就先送母女二人回家,再送褚韶华去学德语。待两人时,闻知秋方道,“要不要我帮你查一查那个大师。”

“不用,有的是人会查。”褚韶华忽然笑了起来,微侧些身与闻知秋道,“要知道大师这么会批命,我早来了。”

“心里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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