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不糟心了？
他坐在钢琴前，白色的衬衣袖子随意地挽在小臂上，纽扣没有扣得严实，松开两粒，一双长腿半曲着。
光线之下，他侧面的轮廓起伏精致，优雅得如个王族，万世瞩目。
活泼轻快的琴音自他指间流畅而出，他的唇边都漾着微微的温柔笑意。
这可不像一个不再喜欢弹琴的人该有的表情。
苏唐下意识地就将这样的他，和照片上的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重叠了起来。
她的手指跟着音符轻轻起落，又悄然停住。
毫无预兆的刺痛钻进苏唐的大脑，让她立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的画面是爸爸教自己认琴谙，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陪她练琴，笑容温柔，灯光温柔，琴音温柔。
不变的是痛感剧烈而残酷，让身经百炼的她也无法承受。
她试图努力克制，但敌不过千刀万剐般的剧痛，痛到她眼前画面都开始寸寸碎裂，出现幻觉。
“咚”地一声，苏唐摔倒在地。
琴声戛然而止，君司安诧异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苏唐。
“苏唐？！”
第395章 头疼犯了
君司安立刻冲过去想扶起苏唐，但苏唐却抬手将君司安推开在一边，哑声嘶喊着：“别过来！”
君司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苏唐怎么会痛苦成这样。
她颈脖处的青筋狰狞地绽起，额角的血管更像是要凸出来挣脱皮肤，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她已经浑身大汗，连额前的头发都湿透，脸色更是惨白如雪，毫无人色。
“苏唐，苏唐你怎么了？！”
君司安看得既震惊又担心，跑过去将苏唐揽进臂湾里，下意识拿出手机就要叫救护车。
苏唐抬手打掉他的手机，又推开君司安的身体：“别碰我！”
她疼得躬起身子缩在地上，哪怕穿着宽松的卫衣，后背依然绷成了一道紧绷的弧线，双腿拼命拢紧蜷进胸膛，死咬着牙关让自己不至于痛到喊出声。
那太难听了，让人不堪。
君司安陡然想起苏唐很排斥医院，只将身子紧绷得坚硬的苏唐紧紧地抱进怀里，不顾她拳打脚踢地挣扎，只用力地抱紧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头痛得厉害吗？我该买什么药给你？”
“我带你去医生可以吗？能不能不要反抗？”
“苏唐！”
但于此刻的苏唐来说，任何肢体上的接触都是一场对自己的折磨，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克制不住大打出手的暴戾，满腔狂暴，牙关发颤。
“你松开，松开我！”
君司安的双臂却更用力，将她箍紧在怀里，他怕苏唐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
苏唐的理智终于崩溃，红了眼睛，倒肘击在君司安胸口，就连双腿也用力，稍有不备的人吃她这一套，不死也半残。
君司安没想到苏唐的抗拒会这么强烈，一时不查，被苏唐击得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的钢琴脚架上，“呯”地一声重响。
那边的苏唐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冷汗从她额前滴落迷蒙了双眼，她用力地甩动头，想把脑海里那些画面甩出去。
“爸爸和你一起练琴，好不好？”
“我们宝贝真聪明，来我们重复一遍这一段哦。”
“累不累，我们去找妈妈要吃的好不好？来，爸爸抱！”
……
她不要这些回忆了还不行吗？
她不要了，别再来了，别再来了！
苏唐痛得要一头撞在墙上，却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君司安闷哼一声接住苏唐的身子，扣住她的肩膀：“苏唐，你看着我！”
“滚！开！”
失去了理智的苏唐手腕上翻抵住君司安的咽喉，逼得他无法顺畅呼吸，脸色发红。
君司安终于彻底看清了苏唐的双眼，那是一双眼没有感情，戾气四溢的眼睛，薄唇紧抿如含刀片，好像她此刻见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苏唐，不是他平日里认识的那个潇洒恣意，快活逍遥的苏唐。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君司安伸出手，碰到苏唐的脸颊，发颤的声音说：“苏唐，我是君司安。”
第396章 没良心的小东西
苏唐听到这句话狠戾的神色稍滞片刻，抵着君司安的手臂也松了些力气。
君司安趁势将苏唐的身子转了一圈，从后圈住她，双臂用力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身体，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这样就能让苏唐清醒过来一样。
可苏唐只是奋力挣扎，倒推着君司安一次次地撞在墙上，想要从他坚硬如铁的双臂中脱身出来。
“别碰我，别碰我！”
挣脱不开的苏唐发出悲泣的嘶吼声，就连君司安这样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恐惧和折磨。
君司安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不去碰她，其实她会冷静得快一点。
在她无法受控的时候，她极度，憎恶，任何人的身体接触。
那是恨不得将靠近她的人杀个干净的憎恶。
她几乎就要从君司安的怀里脱身出来，君司安受力吃痛闷哼一声，眼疾手快定住苏唐，趁势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摔在地上，连连翻滚，将两人逼进角落的狭小空间里。
他用身体圈出了一个逼仄的范围，把苏唐圈在用胸膛筑出来的安全区域。
然后将手臂放在苏唐嘴边，“苏唐！”
苏唐下意识地就一口咬住，一口白牙直接将君司安的小臂咬出一圈血印，发出沉闷的闷吼声。
那声音听着吓人，绝望又疯狂，如同孤立无援的困兽，在铁笼中发出凄厉的哀鸣。
来回交替不息的疼痛让她恨不得以头抢地，就此死去好过受苦，但每一次都会撞在君司安的身体上。
君司安用力地抱紧苏唐，阻止着她每一次的自残举动，将头深深地埋进苏唐的后颈，让她在自己胸前这个安全范围里发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唐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下来，发狠发红的双眸也渐渐清明平静。
她松开嘴，却发现自己险些将君司安的手臂咬下一块肉来，正汩涌着殷红的血。
难以言喻的脱力感让她怔怔地看着那个伤口，茫然无措。
君司安感受到苏唐的逐渐冷静，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不少，才敢稍微松了些手臂上的力气，哑声问道：“好点了吗？”
苏唐翕合了一下嘴唇，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连目光都变得闪躲，竭尽全力地用最正常的声音说话，却仍压不住慌张。
“都叫你走开了！”
君司安听到她这略带埋怨的语气，轻笑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埋首在苏唐颈后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温热的气息让苏唐心底颤栗难安。
君司安收回手臂平躺在地上，他身上的衬衣都被汗得湿透。
见苏唐仍是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伸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枕在自己手臂上，好让她放松些。
却发现苏唐半闭着眼睛，唇角的鲜血红成罂粟的颜色，诡艳得让他心起贪念。
想亲，想要，想独占。
他伸出手指抹开苏唐唇角的血迹，望着苏唐不安的侧脸很久很久，君司安莫名笑道：“你力气可真够大的。”
第397章 如个慈祥而包容的老父亲
君家。
苏唐动作熟练地给君司安上了药，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检查了一番后，靠在沙发上喝了口酒，笑声道：“放心，我没有狂犬病。”
君司安也不问什么，只是看着苏唐脸上风轻云淡闲散自得的笑容。
苏唐半眯着眸子看着他：“我知道你想问，我这是什么情况。我之前受过一次伤，跟你说过的吧好像？一块弹片穿过我的大脑，我的颅内什么叶什么的地方，受了创伤，不能根治，所以三不五时的我会发次疯，很抱歉这次我发作的时间没挑好，吓着你了。”
“你介意我带你去做个检查吗？”君司安问道。
“没用的，我看过最好的医生，他们说我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这一点小小的后遗症，就当是我付给死神的贿赂。”
“你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见怪不怪吧，我见多了类似我这种病症的人，有的比我严重多了。”苏唐抿了口酒，笑看着君司安：“就像你，不一样也有PTSD吗？只不过是每个人的表现方式不同，以及症状轻重不一样而已。”
君司安知道苏唐这个人看上去很好说话，但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怎么劝也没办法，固执得跟头牛一样。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放弃要带苏唐去做个脑部检查的想法，也抿了口酒。
“是因为那首曲子，刺激到你了吗？”君司安轻声问。
“想多了，跟你没关系，跟那首歌更没关系，勃拉姆斯五号嘛，我以前又不是没听过。”苏唐笑道。
“你说你不会弹琴。”
“我不会弹我还不会听啊？”苏唐白了他一眼，“我跳舞跳得可好了！”
“我没想过在你生日这天搞成这样的。”君司安抱歉地说道。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啦，不要做圣父，把什么问题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上次在跑马场突然离开，也是这个原因吗？”
“哇，你要不要这么敏感的？”
“是吗？”
“是啊。”
“所以曲岚樱也知道？”
“知道啊，他见过一次。”
“你告诉他你都不告诉我！”
“我没告诉他啊，他撞见了嘛！”
“那你也可以告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