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箭雨包围的时候,薛青能听到四周响起了兵器声,那是保护她的护卫们也察觉到敌袭了。
这察觉到底是慢了一步啊,如果不是她及时掀起车抵挡,薄布车帘被射穿自己也变成刺猬了,如同此时死在地的马匹和车夫......
显然护卫们也想到这一点,伴着箭雨后方扑来一群人,这是薛青熟悉的脚步,只是往日脚步嘈杂,发软......
“我没事。”薛青道。
话音落那些护卫们将她护住围拢,手的兵器翻动闪出寒光,锵锵锵的声音再次响起....又一波弩箭如雨而来,这一次不是从前边而是从侧面。
暗夜里弩箭迅猛,这些护卫功夫高强但到底是人体肉躯,眨眼便倒下几个,哗啦一声响,薛青抽出铁条将马车拆散。
“走。”她低声道。
这些护卫们反应迅速举着车板如盾护着薛青向后退去.....
前方暗夜里传来兵刃撞击以及惨呼声,那是前方的护卫们已经接近了对手,但肯定不是对手,首先沿途遍布了这么多护卫,竟然没有发觉,再者不是普通的羽箭,而是弩机......弩机是军队才能拥有的重器,尤其是在京城兵器核查更严,可见对手的来头,这般无声无息避开陈盛的安排,能是谁?
前方窜起一束火箭,在夜空里诡异的闪亮,旋即缠斗声歇,看来全体覆灭了,这是自己的护卫在发出呼救......没有弩箭再如雨而来,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的脚步声,四面八方前后左右,夜色被拉扯如同无数的手掌扑来....
现在来的当然不是同伴。
薛青跃出,身边的护卫们们浆车板砸向前方,同时刀剑挥动,如同旋风一般平地而起迎击围过来的敌人。
灯笼已经灭,街的昏灯也没了光亮,两边的屋宅如同无人一般死静,整条街只有兵器的撞击声惨叫声,惨叫有自己人也有对手......一层一层的敌人不断,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
这些人不仅是高手,且还是惯于团阵作战....
纵然人多,想要伤到她也不容易....她经历过几次杀戮,基本都是单打独斗,最多是那次遇到的五个黑甲卫,当然五个十个五十个她也没有问题,只是她想杀光所有人也不容易,因为不知道有多少,暗夜里似乎无穷尽....
走!
薛青一铁条刺穿前方的人,同时翻身跃起...耳边有怪异的声响....不好,她猛地下坠,手肘将身边的一人顶起....弩箭再次破空而来,这一次不是笃笃笃,而是噗噗噗入肉的闷响,街道人影颤动惨叫声四起。
薛青以两具人体做盾,感受着擦过的弩箭,刀光映照寒芒....竟然不管是不是自己人放箭,这是不允许有活人走出这条街了。
这已经不是暗杀,这是屠杀。
薛青心底发寒,但并没有丝毫惊惧,这是生死之间的时候,也是她最熟悉的场景,何惧!
阻止了薛青奔逃,弩箭停下,街存活的人继续厮杀,护卫们拼命,而对手也似乎并不在意自己也被屠杀,死士是在他们跳出来的那一刻已经是死人了......双方都在争夺时间,要撑到援兵到来,要抢在援兵到来之前。
这次看来得受点伤才能脱身了,薛青铁条横推,直直的切入前方两人咽喉,血水溅一脸,带着他们的尸首做盾向前....又冲出了十步,弩机架在街,到街口的话不会像这样轻易被打的像筛子。
身边的护卫已经没有几个活的,两边人影晃动向她扑来.....
轰的一声响,一边的墙壁忽的倒塌,人影瞬时被扑倒,不待四周的人反应过来,一柄铁锤如巨石砸过来,瞬时又倒下一片。
薛青身子一麻。
“铁匠叔,边。”她喝道。
噗噗的响声已经从空传来,夜色阴影起伏,寒光闪动,有血水从空洒落,同时几具尸体滚落,一人踩着其跳落街。
手长枪挥动,挑穿了迎击的人。
“边有我们呢。”娇柔的女声从另一边的空传来,哗啦声响,不是锁链而是密密的一张铁抛落。
街的人影如同跃出水面的鱼儿一般翻腾。
一眨眼间三人将密集的街面清出一片空地,不待停歇分散的三人又合拢,如同猛地张开的铁伞,弹出,刚要聚拢的人影再次被冲散。
他们这样聚拢,弹开,分开时如同独行的刀,合拢又如同数十人的军阵滚滚。
四面八方涌来似乎不绝的人影渐渐的单薄稀疏,如同体力不支的老人开始残喘。
五蠹军,不仅是斥候单打独斗的高手,他们也是军呐。
不过,最关键的是那藏在夜色里的弩机......念头闪过,瓦石碎响,砰的一声有重物从前方的屋顶滚落,有木头有铁器撞击碎裂....
夜风里除了血腥气还有丝丝的甜香散开,薛青眯眼看去,三架弩机散落地,她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抬起头看向前方的屋顶,浓墨的夜空下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
“娘。”薛青喊道。
.....
.....
没有破空弩箭雨点捶打,大街眨眼变得如同死水一般安静,地满是尸体,空气弥散着血腥气,脸颊身侧还残留寒意,但薛青的脸已经满是笑意,踩着尸体飞跃,扑向从屋顶跳落下来的两个人影。
矮小的身影松开了高大身影的胳膊,迎。
“你没事吧?”温软的双手没有将她揽入怀里,而是下左右的**查看,声音急急带着哽咽,“有没有事?”
夜色浓黑,贴近也只能看到模糊的面容,陌生又熟悉,薛青站定任凭她查看,笑着摇头:“没有呀。”
厮杀尚未结束,生死也未定,但这一刻相对而立的母女二人恍若站在长安府郭家的小院子里,一个放学归来,一个做羹汤迎来。
平静安宁还是被打断。
“走了。”笃道,转身。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解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薛青拉住戈川的手向前疾步,笃在前,妙妙货郎分别左右,铁匠在后。
远处已经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不管是援兵还是敌人,此地都不能留下了。
街口在前方,薛青忽的将戈川向后一甩,戈川没有功夫被她这一甩便跌入了铁匠的身前。
“青..”她脱口,话出口薛青已经越过笃到了最前方。
“停。”她道,手铁条竖起握紧。
站在她身后的笃恍若听到了这少年身骨骼紧绷发出脆响,这是从未有过的戒备,先前在街面临狙杀都没有如此。
前方,有更危险的存在....他都没有发现的危险。
笃将手的长刀横握。
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丝毫察觉不出什么,妙妙和货郎对视一眼,瞬时亦是戒备,铁匠将戈川护在身前。
前方安静无声,然后响起一声嗤笑,众人只觉得眼前微晃,墨夜一角房檐突然出现一个木桩石影,伴着笑声,一动不动毫无生机的木桩舞动,衣袍宽大飘飘,如挥动的翼翅,鲜活的气息也瞬时如水纹般在夜里荡开。
“竟然没死啊。”
男声紧随嗤笑响起,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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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后
这声音真好听,一瞬间抹平了杀戮血腥紧张,恍若酒楼茶肆相遇,旧友重逢,轻松愉悦。 !
的确是旧友,愉悦轻松并谈不。
“又让秦少爷失望了。”薛青道,语气略带几分惭愧。
秦梅再次嗤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站在薛青身后的笃等人亦是不动不说话,似乎没有看到他的存在。
薛青转过头:“笃大叔,你们先回去吧。”
她的语气轻松,像路遇旧友要把手言欢长叹,对身边的同伴告辞。
“不行!”戈川脱口道,下一刻眼泪掉下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哭什么啊.....
妙妙嘻了一声:“青子少爷啊,这是谁呀?”带着几分打趣,她的语气竭力的轻松,但在场的人还是能够感受到僵硬。
笃道:“打架还是人多一些好。”抬头看着屋檐似乎悬空的少年人,并看不清他的形容,因为裹在衣袍里,听声音是个少年,“况且打架这种事不讲以多欺少的。”
秦梅哈的一声,发出一声笑。
薛青道:“打架当然是以多欺少最好。”伸手拍了拍笃的胳膊,“不过跟这位少爷打架,不需要了,我一个人能打赢他,你们都在的话,不好。”
这种时候还要讲人多人少公平公道吗?但对于笃来说,他不需要理解,也不需要质问,只需要遵命。
“是。”他道,这是回答薛青,又道,“走。”这是命令其他人。
他越过薛青向前,而在他身后妙妙货郎铁匠甚至先抹眼泪的戈川都没有停歇立刻跟,对他们来说军令如山倒,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要跳下去.....他们越过了薛青。
他们走的很快,眨眼穿过了街口,转进一条巷子,将这边的血腥对峙诡异一切都抛在身后。
直到这时候,戈川呜呜呜的哭声才响起。
但是现在不是跳刀山火海,而是抛下他们要守护的人呐。
“不要哭了。”笃道。
戈川哭的更厉害,干脆蹲在地,妙妙轻叹一口气前拍抚,今天才见一眼,在这么危险的场合,而且接下来更危险,却......
“那个少年很厉害。”笃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这话不说还好....妙妙嗨声道:“笃大人,这不是安慰人。”这边戈川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所以我们现在是被青子少爷保护了?”康年道。
笃道:“也并不是这样,那人很厉害,我们不是对手,但青子少爷是他的对手。”想着那少年说的话,我一个人能打赢他,你们都在的话,不好,“棋逢对手必然要全力以赴,这时候我们在会让她分心,反而会连累她,所以她也是在保护自己。”
这样啊,康年点点头明白了。
“那个人,是你次说过的秦梅。”笃道。
当时与薛青在街缠斗,无人察觉,康年都追不以至于不得不暴露行迹,退出了京城,想到当时的情景,康年嘶嘶两声。
“秦梅...果然也只有他能动用这些营军了。”他道,声音又有些怅然。
这一次不是黑甲卫,而是营军,大周真正的军队,守护百姓以及皇族的军队,但他们可知道自己今晚杀的是什么人。
.....
......
怅然和感怀从来都是无用的情绪,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秦梅衣衫飘飘居高临下看着街口独剩的少年。
“跟我将公平公道一人对一人吗?”他道,“你这个小人,你应该感谢我放过他们。”
薛青道:“秦少爷不要说笑了,有我在,你不放过他们也不行啊。”
秦梅呸了声,道:“得意什么?刚才被打的像狗一样狼狈。”
薛青道:“这种场合也没办法,换做秦少爷你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秦梅哈的仰头笑了,头罩着帽子滑落,道:“我哪有你这么人品差,时时刻刻要被人置于死地。”话音落一顿,又嗤声同时人飘然落下,“无耻的小人,只会言语套话。”
站定在面前的少年,可以看到其面容,夜色也罩不住美貌的脸长眉挑起讥讽。
薛青道:“原来不是秦少爷你做的啊。”。
秦梅道:“你不用因此而庆幸,我并不介意我来做。”负手在后嘴角弯弯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的形容此时可没有以往的风度翩翩,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我也不介意被你这么认为。”
薛青好道:“是什么人啊?”
秦梅嗬了声:“你还真问得出口啊?我又不是你爹,我凭什么告诉你?”
薛青笑道:“随便问问咯,不说不说啊。”
秦梅冷笑道:“而且我又不是来救你的,那些人想要以我的名义弄死你,如果他们弄死你,我也不用出手了,既然他们没弄死你,那还是我来出手吧。”
随着出手吧三字,负在身后的手挥出,寒光如风雨瞬时笼罩。
先前说笑的少年瞬时化作利刃,而面前含笑倾听的少年也如弱柳摆动,锵锵锵声在街响起。
长刀,铁棍,剧烈的相撞,眨眼间荡出火光,待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时,火光兵器声已经消失,街口并没有两个少年的身影,一双双军靴踏过地面,火把照亮整条街,街到处都是死尸,肢残血满,两边的墙壁钉满了弩箭.....恍若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