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哈哈笑了。
其余的人也都笑起来。
笑声欢悦又宠溺。
谁能跟一个少年计较呢。
薛青手扶着桌子,道:“老师,你们别笑啊,而且这也是我先前一个人做这件事,不让你们帮忙的好处,事情只要做过了总会留下痕迹,事情没有做过秦潭公再查也查不出问题,没有人指使我,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干净利索,我除了是为我先生讨公道,别的都不是,谁的人也不是,我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朝堂最应当看重的最适合用的人才?”
屋笑声更大,康岱先止住笑,整容道:“是,殿下说的是。”又伸手拍石庆堂,“不要笑了。”
石庆堂笑着应声是。
“而且现在又回到我们原先要做的事。”一个男声笑道,“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一样没有问题。”
薛青视线看向他,眼里满是笑意:“是的,是的,我记得相爷先前说的会试的目的,利用舞弊引天下人视线,然后引罪到秦潭公身。”
“现在虽然不是利用舞弊,但青霞先生的死,再加殿下这个状元的身份当庭指罪相告,天下亦是注目,朝廷抚慰民意做些什么也是合情合理。”那人接着笑道。
薛青更是点头,道:“我本意正是在此,梁..”声音略有些迟疑。
“梁凤,梁润泽。”康岱忙介绍道。
殿下与石庆堂梁润泽方等人接触不多,见过几面记不清名字也正常。
“润泽先生。”薛青道,看着他,含笑点头,“你说的很对。”
润泽先生还礼。
薛青看向陈盛,道:“相爷,我都说清了吧?”
陈盛道:“说清是说清了,但你还是瞒着大家做了这些事。”脸没有了笑意,神情凝重,“我们不知不晓一旦有差错不可挽回,实在是危险。”
薛青也神情郑重,道:“但我依旧认为这件事不能告诉你们,必须我自己来,否则一旦有差错,也是危险。”
君臣第一次起了争执,在座的人都坐直了身子,但神情并没有紧张,反而几分感慨,陈盛说的危险是指薛青会陷入危险,而薛青所说的危险则是指会让他们陷入危险。
二人相视,室内沉默一刻。
陈盛叹口气道:“殿下,这世的事没有万无一失。”
薛青抿了抿嘴:“但青霞先生一个失够了。”
陈盛竖眉道:“你如果这样想,青霞先生白死了。”声音拔高,“你身为帝姬,要考虑的不是生死,而是匡扶正统,怎能妇人心性?我等不畏生死,你却畏畏缩缩,那死去的人岂不是可悲?你只身赴险,这不是勇谋,而是假仁假义,你如果有了危险,才是会导致更多的人死去。难道殿下你想看着大家措手不及不得不冒险赴死吗?”
随着他的话,灯下的少年小脸虽然还绷紧,但微微发白,眼神微微慌乱,她依旧没有说话,那是少年人用于掩饰惶恐的倔强啊。
石庆堂道:“相爷,殿下,还小...”
陈盛道:“殿下没有资格当小孩子。”
康岱道:“相爷,殿下知道了,知道了。”
陈盛看着薛青,道:“殿下知道了吗?”
薛青垂目嗯了声。
这可以了,康岱忙对陈盛使眼色。
陈盛道:“殿下不要埋怨老臣多嘴,委实现在不是意气的时候,如今日,你这样贸然前来....”
薛青嗯了声。
康岱道:“殿下,相爷是担心你。”
薛青忽的笑了,抬起头看他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见她一笑,康岱松口气,这一笑让室内的气氛也缓和了。
陈盛的脸也似乎板不下去了,摇摇头,道:“好了,殿下,快回去吧,从青楼里来,身的脂粉气快要散了,有什么事我们会去见殿下的。”
石庆堂也道:“殿下是状元公,接下来要多有应酬了。”那见谁都不怪。
薛青对在座的诸人点头,诸人施礼,看着少年人向外而去,门外老仆相送,隐没在夜色里。
......
......
“相爷对殿下是不是太严苛了,正是少年得意来与咱们报喜。”康岱不安说道。
陈盛道:“正是少年得意才要泼醒她,如不然她越发得意,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润泽先生笑道:“康大人不要担心,相爷严苛待殿下,你可以去安抚。”
康岱面色微红,道:“怎可那般!岂不辜负了相爷的良苦用心。”
润泽先生道:“非也,严苛是相爷该做的事,殿下也不会辜负相爷的良苦用心,康大人关怀殿下是为臣本分,殿下也会感念。”
这样啊,康岱轻咳一声,道:“还是先说眼下吧,殿下适才都说清楚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陈盛道:“她想怎么样,我们让她怎么样。”
咿?刚不是还说不让她得意免得想做什么做什么吗?康岱些许不解。
“在我们知道的前提下。”陈盛道,视线看向门外,夜色浓浓。
......
......
哗啦一声,立在墙边的花架被撞倒,两个少年嬉笑着忙去扶,脚步不稳蹒跚也跟着坐在地。
这响声惊扰了屏风后的人,随着一声嘀咕,侧卧的人影坐起伸个懒腰。
“什么时辰了?”薛青探头,揉着惺忪睡眼。
屋子里少年们醉卧,更有两个拥着两个妓女低声叽叽咕咕说什么,春晓则与张双桐在赌牌,贴了一脸的纸条子,张莲塘在灯下拿着一本书,听到询问转过头来。
“亥时了。”他道。
薛青看他噗嗤笑了:“莲塘哥你在青楼读书真是好笑。”
张莲塘道:“不过在青楼做章的吧?”
薛青哈哈大笑,屋子里的人也都看过来,春晓招手娇声:“青子少爷你快来帮我赢双桐少爷。”
张双桐嗤声:“他也赢不了我,嗯,至少前两次不行。”
少年们都笑起来,薛青起身走出来道:“不玩了不玩了该回去了。”
春晓道:“啊?竟然要走啊,青子少爷,今日当彻夜狂欢呐。”
薛青道:“今夜不行啊,明日还有谢师宴。”
春晓嘻笑:“好啊,那等你明日咯。”
张双桐将手里的牌粘了浆子贴她脸,笑道:“明日还要赢你。”
室内女子的娇笑少年的哄笑在醉仙楼散开,很快一众少年走出去,在热闹还未散去的街勾肩搭背大呼小叫穿行,夜间多醉鬼街的人也见怪不怪,待认出其有状元有进士.....
“还有举人老爷。”
还有少年主动自我介绍,得意张狂。
路人们发出善意的哄笑,也有人不满摇头成何体统啊。
“成什么体统?寒窗苦读只为今日啊。”有人笑着反驳,“以后想怎么样怎么样咯。”
少年们醉意浓浓脚步蹒跚在街兴起高歌,没有听到也不在意路人的议论,薛青行走在间,左肩搭着张莲塘,右手扶着张双桐,口跟着应和,街边璀璨灯火下少年的眼神清明寒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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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出门去领个奖,承蒙大家这么多年关照,有幸得到第二届矛盾新人奖,诚惶诚恐,鞠躬感谢。现在在高铁,我继续码字。)
第六章 应酬
薛青现在很忙,在高状元之后尚未入仕为官之前,忙的不再是读书,而是应酬。!
“什么应酬!是花天酒地。”四褐先生坐在椅子冷笑说道。
屋子里薛青坐在椅子,蝉衣口咬着篦子在给他梳头,闻言含糊道:“欧阳先生,不是花天酒地啊,是朝廷的宴席呢。”
四褐先生道:“朝廷的宴席又怎么样?一样!”
薛青微微歪头,顺力让蝉衣把这边的头发梳紧,道:“蟪蛄,你今天在这里吃饭吧,你师父午也会过来,我让人叫了酒楼的宴席送来。”
有小厮在外探头,喊道:“青子少爷,柳家又来了!要不要赶走…..”
话音未落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一脸笑的进来,冲着薛青施礼,道:“青子少爷啊,四个婢女,老太爷的意思是这些日子你先用着,这几个丫头是收拾伺候少爷您的衣裳鞋帽,等郭家老爷到了,青子少爷您这里的人手够了她们走。”
被推在一旁的小厮是张家商行送来的帮忙迎来送往的,毕竟薛青这里只有一个扫地的老叟一个白吃饭的老叟和一个傻乎乎的书童,状元门庭可支撑不过来。
但柳家不甘其后也送了人来,虽然被薛青婉拒了,但却没有罢休,男人送不过来,送漂亮女人,真是奸诈,张家小厮气呼呼的瞪眼。
青子少爷可不要答应啊。
薛青转头看过来,柳家管事身后紧跟着进来四个婢女,豆蔻年华娇俏可人,手里各自捧着衣帽鞋袜。
薛青的视线越过婢女落在她们手:“都是新衣服吗?”
柳家管事忙笑道:“自然,天衣坊刚做好的。”
薛青点头道:“今日出门正好用。”
柳家管事大喜忙让婢女们前,心里又有些惊,青子少爷不会只是因为衣服才让人留下的吧?来之前他特意去请示春阳少爷,家里柳老太爷吩咐过他们这些京城的管事,但凡跟薛青有关的事都要春阳少爷做主。
询问送人到薛青这边时,春阳少爷默然一刻,还好没有拒绝,只是让选了几套最好的衣裳鞋袜一并送来。
这边管事胡思乱想,那边有人嗖的站到婢女们面前,伸手翻弄她们手里的衣裳。
“有我的吗?怎么都是这么小?”四褐先生说道,十分的生气,“我都多久没有穿过新衣裳了?这双鞋还是在长安府的…..我死去的洪七公弟弟留下的遗物。”
遗物吗?管事瞪眼看着这老头,那可真是佩服…..
薛青对一个婢女点头道:“你带欧阳先生去选套新衣鞋袜。”又看众人,“如今家有喜事,都赏赐一套新衣鞋袜。”
柳家的婢女张家的小厮都是最会做事的,闻言立刻欢喜的齐声道谢,外边的齐嗖跟着高声应和,里外一片热闹喜气洋洋,喜气洋洋也有不满。
“什么意思?”四褐先生跳回薛青身边,瞪眼低声道,“赏赐?给我吃的喝的穿的成赏赐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你这个状元公没听过?”
薛青起身,蝉衣主动退开。
“先生,说了是赌约的,谈感情不好吧?”薛青低声道,又拍了拍他胳膊,“你放心你算在我这里白吃白喝白住白穿一辈子,也不要不好意思,我不会那么吝啬的,是一口饭一身衣一张床而已。”
四褐先生沉脸道:“告辞。”
薛青抬手:“一路好走。”
四褐先生站着没动,道:“你要不要再考个啥?”
薛青道:“我以后都不读书了,不考了。”看向那边的婢女们,“来更衣吧。”
婢女们齐齐施礼应声是向薛青围来,将四褐先生挤开。
“不读书还有其他的事做呢,我可是天下第一,什么都会。”四褐先生道。
被几个俏丽婢女围住,解下外袍的薛青回头一笑。
“等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