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状元公会不会受到迫害,毕竟秦潭公权盛..”
“怎会!满朝武看着,我们也看着,状元公何罪之有?”
“状元公过来了。”
“状元公!状元公!”
人潮顿时如浪滚滚,走在前方的举着冠盖仪仗的差役差点被掀翻,今年的状元公以前的更受欢迎呐。
他们忍不住回头,骑白马穿红袍的少年,大约也是被这场面吓到,些许羞涩,日光下面如芙蓉,谁人不爱少年?
人群泱泱从御街跟过来的长安府少年们被隔绝在路,难以挤进去,他们也没有再跟,站在路边遥望。
“他这么做...。”一个少年喃喃。
是啊,他竟然这么做,蒋兆子神情激动,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听讲述也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真是太....厉害!他不由握手。
“真是没想到。”张双桐叹气道。
没想到?不是早想到他会闹事了?蒋兆子看向他,虽然没有进士,张双桐依旧在鬓边簪花,只是头顶着手帕遮阳时间长了压扁了这六月桃花.....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对了,明白了,先前薛青与长安府少年们因为青霞先生的事有些生分,现在误会解除,大家心有戚戚吧。
楚明辉也跟着叹气,搭张双桐的肩头看向前方,面容复杂道:“这家伙,一来整这么大的一个官.....跟廖承宗周不能啊,这么大的跨度真是没想到。”
张双桐点头:“低估了,低估了,他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什么跟什么啊,蒋兆子怔怔,旋即又笑起来,他可不会真认为他们在抱怨或者惊讶更不会是害怕....
“这个消息快去告诉青霞先生吧。”他认真说道,“先生他一定会很欣慰。”
青霞先生不一定会欣慰,但一定不疑薛青的真诚用心。
烟火在灵位前腾腾而起。
林家几个子侄跪在前边,烟雾灰烬神情悲戚又欢喜。
“薛青原来是为了如此...先前真是误会了...”
“大仇定然能报。”
“爹你可以瞑目了。”
旁边的老仆沉默的将一张张黄纸放入乌盆,烟火熏着他的脸和眼,他却似乎没有察觉丝毫不避,短短时日不见,他的脸似乎被熏灰了,眼似乎被熏红了.....外边送来的薛青的事他也听到了,但不管是听到的时候,还是少爷们在感慨,他的神情始终木然。
瞑目吗?
不会的。
激动吗?
也没有。
因为薛青这样做,没有什么可激动的,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当朝举告秦潭公,是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让她有事的。
而且,先生的死,举告秦潭公也没有用,老仆的手攥紧,枯皱的指甲刺破握着的黄表纸......没有用,因为先生该死了,该死了只能死了。
只能死了。
他俯身在地,黄表纸贴了脸。
“福伯,你也不要太难过...”
“福伯,你也激动了吧...”
......
......
这些朝堂官员权贵以及当事人无关民众的不同揣测质疑,深宅大院里都听不到,室内的说话声随着脚步散去些许时候了,安静无声,隐隐约约有爆竹锣鼓从天边传来。
床躺着熟睡的妇人睁开了眼。
.....
.....
(三千二,今日一更,开卷我写的慢,抱歉。)
第三章 开门
炎热的夏日,门窗半开,宋夫人睡着的时候四面没有蝉鸣,更不用说人走动。 br>
宋夫人转头环视室内,并没有刚醒来的茫然,虽然面色孱弱,但眼神微亮,她掀开了被子,慢慢的一点点的支撑着坐起来,下床,扶住床框,久不起身,头晕眼花,久不走路,如同幼童一般摇晃不稳。
她没有开口唤人,反而屏住了呼吸,一步一晃跌跌撞撞,从衣架扯下一件外袍颤抖着穿胡乱的系住,走到了门边,一手扑在关着的那扇门略作歇息,小心的没有碰撞开着的那扇门,唯恐撞出声响。
院子里绿树成荫,盛开的花点缀其,大树下摆着木凳桌子,散落着木马、摇椅、绑着绳子的木头鸭子等等玩具,杂乱而又鲜活。
宋夫人稳住了身子,迈过门槛,明亮的日光照在她的身,散落的枯白的头发让瘦小的身子更显的单薄,摇摇晃晃似乎要被日光晒化掉,最终跌跌撞撞的迈下台阶,穿过院子,直向大门而去。
这里虽然是她的家,但她是第一次走出屋子,一切都是陌生,不过从京城外回来的那天,她躺在软轿子里记住了从门口到住处的路。
这是第三道门,这是第二道门.....从这里能听到外边喧天的锣鼓,鞭炮声,前方是大门了。
大门过道荫凉里坐着四个家仆在说笑。
“什么人....啊?夫人吗?”有人对着内里一眼看到,惊讶的失声。
“夫人?怎么可能,夫人....啊夫人!”其他人说道,旋即惊讶的起身。
几人的视线凝聚到似乎急切又似乎缓慢走来的妇人身,这个妇人看形容足有五十多岁,但实际她与宋元同年,今年也不过四十二三,让她苍老的是白发,孱弱的面容,干瘦的身子,是常年缠身的病.....
他们并没有见过宋夫人的面,但在这府里如果有陌生的人的话,那只能是宋夫人。
“夫人,您,您怎么...”
怎么出来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门前的人们不知所措,迎又不敢靠近。
宋夫人手按住衣襟,似乎用力的缓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我,我要出去,看看。”
出去?
门前的人们面面相觑,宋家的人在京城可以横行,但宋家的人轻易不出门,更没有这样独行一人突然的要出门。
“娘。”宋婴的声音在后传来,些许焦急。
宋夫人的神情顿时也变得焦急,人急急的向门边冲来。
“我要出去。”她说道,“我要出去看看。”
门边的人要阻拦又不敢阻拦,只能看着宋夫人扑到了门。
门栓厚重,两个男人合力才能打开,她一个妇人,又是病人.....妇人慌乱的扳着门栓,门栓纹丝不动,徒劳。
贴近了门更能听到外边的喧闹,而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娘。”宋婴道,“你要做什么?”
身边季重跟随,而随着她的出现,原本空落落的院子里似乎平地冒出一群护卫,安静又快速的向门边围拢。
“我要出去看看。”宋夫人喃喃,回头看接近的人,差一道门了,能出去看看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门栓抱住搬了下来.....
门边守着不敢靠近也不敢走来的门人发出一声惊叫。
宋夫人到底没有力气,抱着门栓只要摇晃一下,瘦小的身子被带着跌倒....
“扶住啊。”宋婴拔高声音喊,人飞奔过来。
她的速度赶不搀扶,宋夫人也并没有此跌倒,两边的人涌涌稳稳的将她搀住,门栓也被托住,并没有拿走,因为宋夫人手还紧紧的抓着门栓,不肯放,不肯放。
她不放,仆从们也没有抢夺去,只是托着替她承受重量。
宋婴近前半跪扶住宋夫人,急急的查看:“娘,你没事吧?”
宋夫人低着头摇动,喃喃:“我没事,我没事。”手依旧抓着门栓。
宋婴道:“叫大夫来。”搀扶她起身。
宋夫人只是摇头,抓着门栓不动。
季重前:“我来背夫人回去。”
宋婴制止,跪在地揽着宋夫人的肩头,柔声道:“娘,你想做什么?”
宋夫人摇头只不语。
“娘你想要的,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做不到也要想办法做到。”宋婴看着她,声音轻柔但认真,“娘,你要跟我说。”
宋夫人声音喃喃:“我要,我要出去看看。”
宋婴笑了,抚着她的肩头,道:“那出去看看啊。”
出去吗?四周的人看宋婴,宋夫人视线抬起看向她。
宋婴道:“娘当然不能这样出去...”
宋夫人眼神一黯,宋婴抬头看向季重,道:“备车...”又一停顿。“车不好,不能看外边,抬肩舆来,再叫个大夫跟着。”
季重应声是转身没有丝毫的迟疑询问阻拦。
......
......
宋家的大门打开,一队队护卫拥簇着一顶肩舆涌出,仆妇丫头环绕,宋婴手扶着肩舆随行。
一群人在门前站定,正从门前经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旋即那些护卫要驱逐。
“宋元出来了!”
“宋元要出门了!”
四散的路人已经鸟兽散......宋元出门不知道多少人等着杀他,太危险了,躲远点。
一行人在门前站定,门前安静无人,远处的街传来喧闹锣鼓声声。
宋婴看向那喧嚣的方向,面纱遮住了脸,看不到神情,但声音里带着笑:“走,我们去大街,看状元游街。”
宋家的大宅临近御街,本是看状元游街最好的地点,但此时新科进士们已经走了过去,只余下没有跟去的围众以及散朝的官员们,宋婴一行人走来,如此的阵仗让这些人吓了一跳,很快认出是宋元家的人,更加吃惊了。
“那是什么人?”
“女眷啊,是宋小姐....”
“肩舆还有一个...是...宋夫人吗?”
“宋夫人的病好了吗?”
“从未见过宋夫人呢...”
虽然畏惧宋元吸引刺杀,但好心还是让不少人向这边涌来,张望,窥视,只是轿子的妇人头脸几乎都遮挡,再加护卫们一层层隔绝看不清,只看得出瘦小,对于常年生病的人来说也没什么怪。
这边街再次掀起一阵喧闹。
这喧闹没有影响到宋婴,她扶着肩舆,低声与宋夫人说话,指着前方:“...今次考了三百多人...按照次序排列而行...”
三百多人呐,那她看到的是末尾啊,宋夫人用力的向前看,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越过彩旗仪仗,前后左右拥簇的兵士,能看到那些穿着红袍骑着大马的人们的背影,随着马匹的行走摇摇晃晃,有高大的有瘦小的,或者挺直目不斜视,或者晃头左右看,与街边的人群说笑呼应,走的快慢不等,队伍拉开的长长,弯弯曲曲,在街蜿蜒。
看不清啊,看不到啊.......
宋夫人竭力的挺起身子,撑着扶手向前看,宋婴将她的胳膊扶住,用力的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