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姬 第270节

  薛青这次虽然没有给他写信,但京城国子监发生的事已经多多少少的传来了,监生们排挤啊,权贵子弟多啊,又是打架又是受伤的....

  “国子监简直太乱了。”他道。

  李光远忍不住道:“国子监先前也不乱...”是薛青去了才....当然大概这是薛青身份的缘故,京城里的大人们特意安排的吧?

  周先生道:“不如给青霞先生写信,让他回来吧,我们又不是教不了。”

  那要看她要学的是什么了,读书当然在哪里都可以,但为帝王只能在京城朝堂了,李光远笑了笑,站在山路透过满天飞舞的雪片看向京城的方向,其实这还不到最乱的时候啊。

  雪越下越大,很快将大地蒙一层。

  鹿皮小靴踩在国子监的小径留下一个一个浅印,站定在花丛前,小皮靴抬起踹过去,哗啦一声花丛的雪跌落,荡起一片雪雾。

  “明明很好看,你偏偏毁了。”

  裴焉子站在屋檐下说道,一面撑开伞。

  薛青回头看去一笑,抖了抖斗篷的雪,待裴焉子走近便站到他的伞下与他沿着小径向前而去,小径一路便留下两双四只脚印。

  “后日表舅家请客,我们要不要去?”

  “我,不要加们,去的都是我表舅家的子侄,我都不认识,你去做什么?”

  二人便走便说,很快来到国子监的学舍前,这里小径的雪被踩的凌乱,廊下站着一群监生在说笑赏雪。

  “焉子少爷。”

  “青子少爷。”

  看到他们过来,七七八八的监生们招呼。

  “今日雪大,先生不来课。”一个名叫周延的监生笑道。

  薛青站到廊下,一面抖落身的雪一面看着裴焉子收伞,道:“要过年了,先生们的事情也多了。”抬手拍落裴焉子肩头的雪。

  “不如干脆去赏雪吧,城外大兴寺梅花开了。”一个监生建议,“焉子少爷青子少爷还没去过吧?”

  其他监生附和,裴焉子没说话,薛青则好的询问,让监生们谈性更浓,这边不时响起笑声,有一群监生从雪走来,看到这边便冷笑。

  “先生请假了,并没有让我们不课。”其一个监生不咸不淡说道,“忙着过年你们回家过去,国子监不歇年。”

  薛青看了眼,认得这个监生叫路庸。

  “路学兄,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我们去赏雪你还要告我们不成?”周延也立刻不客气回道。

  “我怎么敢告你们,青霞先生已经定了明年会试主考,我可不敢得罪啊。”路庸似笑非笑。

  两边的气氛顿时紧张。

  薛青摸了摸鼻头,恰好此时国子监课的木铎声响,便转身向内:“课了。”自己先进去了。

  其他的监生们便对视一眼,各自倨傲进去了。

  自从与秦梅一战成名,秦梅在家养伤没有来学,西凉太子一干人被单独由先生教导,薛青没有被赶出国子监,只被罚禁足,顿时让她在国子监也聚拢了一批监生,秦梅如此权势她还能全身而退,可见其背后的靠山也不小。

  当然秦梅那边的拥趸更多,所以两方在国子监不时的摩擦,另有旁观的监生看热闹,反正他们都是君子试考生,狗咬狗一撮毛。

  “君子试,一群小人手段。”

  私下这种骂声越来越多,对于这些事,康岱主动告之是他们故意推波助澜,所以请薛青不要动怒,薛青当然理会,更没有动怒争执,她可是一个很安静乖巧的学生。

  午间雪停了,得知先生明日还要告假,周延等人便约定了大兴寺赏雪,再次来邀请薛青。

  薛青道:“我还在禁足...”

  周延笑道:“都过去一个月了,再说当时也没说禁足嘛,只是要查问是怎么回事,都问清楚了,青子少爷你也太老实了。”

  薛青羞涩的笑了笑没说话,那边裴焉子走来周延忙又问他,裴焉子听说大兴寺有赏雪作诗便爽快的答应了。

  薛青拎着伞跟着裴焉子往住处走,道:“你为什么想去?”

  裴焉子道:“你为什么不想去?”

  薛青道:“不好看啊懒得去。”

  裴焉子转头看她,道:“雪不都一样?”先前还要跟随蒋家的子侄们去赏雪,如今又说不好看。

  薛青道:“人不好看。”

  裴焉子愕然。

  薛青看着国子监内散落而行的监生们,虽然年纪不等,但也有很多年轻人,长的也都很好看,但总觉得没有长安府的少年们赏心悦目啊。

  裴焉子道:“你的赏不是赏风景,是赏人吗?”

  薛青道:“当然啊,风景有什么好看的。”对裴焉子一笑,“不过还好有焉子少爷在,焉子少爷一个人足够好看了。”

  迎来的书童脚下打滑差点摔倒,裴焉子倒是神情无波的迈到廊下,跺跺脚进去了。

  “青子少爷要换衣裳吗?”书童说道,伸手接伞。

  薛青低头看看自己:“为什么换衣裳?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出门一趟回来换衣裳。”将伞递给书童跺跺脚跳了进去。

  书童撅嘴,这薛青少爷真是听不懂话,让他换衣裳的意思是提醒他回自己的房间去,一天到晚的黏着少爷。

  还好他晚还知道回自己的屋子睡自己的床。

  雪后冬夜极寒,房舍里灯火通明,外间人迹罕至。

  薛青嗅着案头的兰花打个哈欠。

  “...您明日要去赏雪吗?”康岱在对面低声说道。

  薛青道:“是不能去吗?”

  康岱忙道:“不是不是,是刚刚送来消息,明日赏雪王烈阳的侄子也会参加。”

  薛青哦了声:“王相爷要接触我了?”

  康岱点头:“应该是有这个意思,当然他不好直接出面,所以让家晚辈装作偶遇。”看薛青沉吟便忙又道,“我们这是来请示您,如果你不想见他的话,我们会安排。”

  薛青笑了笑道:“没事,见吧,既然他们有这个念头,躲着也没什么意思,人总要接触的。”

  康岱笑着应声是:“那我们安排了,您放心,王家这位少爷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认识一下,待年节的时候方便邀请你做客。”

  薛青嗯了声,康岱便恭敬的告辞,走出去又回头看,见室内灯光变暗,有人影伸个懒腰投在窗棂,想来要去睡了。

  自从说让薛青在国子监不要出去后,她果真没有再出门,有什么事跟她说也都应下,监生们不管是冷嘲热讽还是出言挑衅,薛青都不声不响更没有动手,如果不是秦梅还在国公府养伤闭门不出,城私下还搜捕刺客,康岱都要以为先前的事没有发生过。

  这孩子有点难测,康岱摇头无奈一笑。

  ......

  .....

  无声无息高高的后窗被推开,室内昏昏的灯向外倾泻,但旋即窗户关隔绝了里外,有人影轻晃翻了房顶,在国子监的一排排房舍踏雪疾行无痕,掠入无边的暗夜里。

  暗夜里墙角一块石头忽的活了一般跃起,三下两下踩着高高低低的墙头翻过几道房顶,与另一道人影汇合。

  “他说去东西放在缸子酒坊西厢房的老鼠洞里。”黄居道。

  薛青撇嘴道:“顺便再偷一坛子酒回来是不是?怎么总是这么懒,顾着吃吃喝喝。”

  黄居没有再说话。

  薛青看着层层叠叠远处的一间宅院,似乎看到四褐先生正守着火盆烤鸡鸭鹅豆子等等乱七八糟的吃食,而在他身旁燃着一炷香。

  香燃尽,人要归,否则要挨打抄书。

  “老规矩,我先拿东西,你慢慢来。”薛青道,跃身先行而去。

  黄居自然跟不她的,但如今也能在暗夜里的京城穿街走巷独行,两个身影先后消失在夜色里。

  薛青很快找到了那家藏在深巷里的酒坊,撬开西厢房拿出了东西,顺便拎了一坛子酒沿路返回没多久遇到了黄居。

  “前几次快很多了。”薛青赞道。

  黄居默然无声,等待转身回去,却见薛青在屋顶坐下来,对着前方的夜色抬了抬下巴。

  “你看,那边像不像银河。”她说道。

  黄居看去,见前方几道街后便是最繁华的夜市,冬夜虽然寒冷,但那边依旧灯火通明,临近年节悬挂了五颜六色的彩灯,街必然也有不少人走动,商贩拉长声调吆喝,青楼暗巷的女妓嬉笑揽客,但如今隔的远听不到这嘈杂喧闹,只能看到灯火,恍若安静流淌的河水。

  听不到黄居的回话,薛青笑了笑,道:“居儿啊,苦大仇深是苦大仇深,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该看看这世界的美好也要看看,来坐下,今日尚早我们看看风景。”她伸手拍开了酒坛,举起酒水倾倒。

  黄居没有坐,站在薛青身旁,看着她积雪盘膝而坐仰头饮酒。

  那酒水也像银河,白雪映照下闪闪。

  “我在这京城也有很多熟人的。”

  薛青伸手指着前方这边点点那边点点。

  “..那里是杨老大夫家,他和蝉衣现在都没睡呢,我要是去了,蝉衣会给我做一碗热汤面...多放辣子啧啧啧。”

  “...还有那边,是张莲塘家的商铺...他们都知道我你信不信?我去说我是薛青,他们会把我当座客....”

  “...那边是柳家的,嗯,柳家的也没问题,前几天还跑来给我送钱送衣服,竟然还对国子监的门房说我是姑爷....”

  “..青霞先生住那边,不过我现在去了肯定要被他训斥...”

  薛青拍着酒坛笑,又收了笑。

  “..但我哪里都不能去。”

  旋即无声,似乎从未说话。

  黄居依旧不言不语,在她身后站着,寒夜里高高的屋檐一高一矮身影融入夜色,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薛青站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先生很坏的,会故意扇风让香燃的快。”她笑道,将酒坛抗在肩头,“走了,回家去了。”

  ......

  ......

  “那边有很多人。”

  路过一条街时,黄居忽的说道,指着前方一片黑暗,并不见半点灯火人影。

  薛青嘻的笑了:“这要是搁恐怖片里能吓死人。”眯眼看向黑暗里,隐隐绰绰有人影在房屋间在大树下,当然是人不是鬼。

  护卫,暗卫。

  薛青将酒坛换个肩头,道:“不错,除了不让人发现,你也能发现别人了,那边是有很多人,因为那里是秦国公府,你注意不要靠近,这个京城里这样的地方到处都是。”

  黄居却没有走似乎有些倔强的盯着那边。

  那些大人们的所在都是这样吗?所以他不能靠近?不能靠近什么都做不了。

  薛青道:“现在不行,不表示将来不行。”拍拍他肩头,“等你像我这么厉害可以了,走了。”

  黄居这一次没有再停留二人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这边的黑暗没有丝毫的波动,越过层层黑暗房屋的最高处夜风席卷一片夜色似乎飘动起来。

  那不是夜色,也是一个人,裹着斗篷,斗篷随风飘动片刻之后便垂下来,屋顶积雪映照直立的人恍若悬空,脚下是一片深宅。

  此时深宅前有人仰头向这边看来。

  “公爷,要不要请小公爷下来,他的伤还没好,天这么冷。”他低声说道。

  身披斗篷阔步而行的秦潭公没有抬头,道:“他既然这样做肯定没问题,让他自便吧。”

  侍从应声是,前推开大门,随着秦潭公跨过门槛,原本寂静的宅院灯火如星辰般亮起,一瞬间璀璨,仆从们也涌来在甬路两边恭迎,整个宅院变的喧闹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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