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施清如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伤口看,虽然知道她绝对没有任何杂念邪念,韩征还是不自在起来,一面沉声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一边拉上了衣襟。
施清如这才醒过神来,正好就看到韩征拉上衣襟的画面,她心里下意识划过一抹遗憾,那么白皙的皮肤,可惜看不成了……不是,是那么白皙的皮肤,竟然是个男人的,简直太浪费了!
她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低声道:“督主,您这伤实在不轻,还伤在正面,是遇上敌人偷袭了吗?就算您一时不慎中了箭,也不必急着赶回京城来,就该在当地找大夫给您把箭拔了,先处理一下才是啊,您倒好,还把箭给折断了,就任伤口这样,连着几日赶路,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叫我……亏得如今是冬天,要是夏天,您这伤口只怕早发炎化脓了,怎么就一点不知道爱惜您自己呢!”
韩征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他,心口忽然一阵麻麻热热的,忙吐了一口气,道:“的确遇上偷袭了,想杀本督的人全天下不知凡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好在他们也没讨到任何便宜去!”
顿了顿,不自觉放柔了语气,“现在伤口你也看过了,你师父应该也快到了,你就先回去吧,待会儿拔箭肯定很血腥,你女孩子家家的如何看得了那样的场面?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本督……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怎么能与她说这样的话,跟特意交代似的,还把‘本督’的自称改成了‘我’万一让她误会了,可该如何是好?
他怎么一对上她,就总是不自觉的破例呢!
施清如却不肯就走,道:“我都跟着师父学了快半年的医了,血腥的场面也已见过不少了,吓不到我,所以督主不必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不亲眼看到那该死的箭头被拔出他体外,不亲眼看着他包扎好伤口,亲耳听师父说他没事,她回了撷芳阁也是坐立难安,更别提歇息了,自然无论如何也要留下。
韩征见她不肯走,还待再说,小杜子带着几个各捧了热水纱布烈酒等物的小太监回来了,“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齐了。”
施清如点点头:“知道我师父到哪里了吗?若是他老人家即刻就能回来,就再等等,我给他打下手就好,若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就你给我打下手吧。”
小杜子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督主,常太医到了——”
然后见沈留拖着常太医跑了进来,两人都跑得气喘吁吁的,常太医一边喘气一边还在骂:“我一把老骨头都要让你抖散了,想把我累死是不是,累死了还怎么给你们督主治伤?”
施清如忙上前道:“师父,督主伤得很重,我刚看了,箭头很不好拔,怕是得用铁镊子,还未必一次就能拔出来,拔出来后势必也将流大量的血,必须得立时止血才是。毕竟督主之前肯定已经失了不少血,而且伤口势必不小,只怕也需要缝合,您先看一下呢?”
常太医不防施清如也在,听她说来,还已看过韩征的伤处了,大是吃惊,下意识看向了韩征,他、他想干什么呢?
就见韩征一脸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收回了目光,吩咐沈留小杜子几个:“你们都出去吧,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又吩咐施清如,“清如,你也出去,回房歇息你的去,这里只管交给师父。”
沈留与小杜子都无异议,毕竟以往常太医给督主/干爹治病治伤时都是这样,他们早习惯了。
施清如却不肯走,道:“师父,我还是留下给您打下手吧,督主伤得这么重,光您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常太医如何肯让她留下,板脸道:“不行,男女有别,你留下算怎么一回事?听师父的话,回去!”话出口了,才意识到韩征可是个太监,那还“男女有别”个屁啊!
果然就听施清如道:“师父,您不是教过我,医者无男女吗,何况督主他、他……总之您就让我留下帮忙吧,我也不能一直纸上谈兵不是?”
说完看向沈留小杜子:“你们先出去吧,需要你们时,会叫你们的。”
待二人带了人往外走,又挽起自己的袖子来,很快露出半截白嫩如玉的胳膊。
常太医简直要怄死了,却又不能再说,惟恐多说多错,只得看韩征,却见韩征也一脸的无奈,他要是能把人撵走,还等得到他来吗?
常太医只得也挽起袖子来,心里忍不住冷笑,他韩大督主要赶人,谁敢不从?若敢不从,他至少也有一百种法子,却愣是赶不走,还让他的傻徒弟看了他的伤口,分明就是有鬼,回头他再与他慢慢分说!
常太医心里冷笑着,上前扯下韩征的衣裳,看起他的伤势来。
看完与施清如道:“徒弟你方才说的都对,只能用铁镊子来拔箭,还必须得一次就拔出来,然后立刻止血,幸好我老头子虽年纪大了,手劲还在,倒也有九成的把握,拿铁镊子来。”
当务之急是给韩征拔箭疗伤,等忙完了,再与他分说算账也不迟,他徒弟年纪小,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便罢了,他却比她年长那么多,什么不明白?怎能如此无形的纵容她,也放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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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握手
施清如忙拿了小杜子随后让人取来,一直浸泡在热水里的铁镊子,想了想,又在上面喷了一层酒后,才递给了常太医。
随即忙忙拿了烈酒在手,准备随时递给常太医。
常太医便握好铁镊子,俯身准备拔箭了,却是铁镊子才刚夹上箭头,韩征已痛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常太医不由嘀咕起来:“该!当时拔箭止血包扎了,又怎么会受现在加倍的苦,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我老头子行医一辈子,最见不得的便是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不过想到韩征的苦衷,也知道怪不得他,手下的动作还是不自觉放轻了。
施清如见韩征痛得脸一下子白了,额上也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却是心都揪成了一团,低声道:“督主,您是不是很痛?师父,要不,我先去熬些曼陀罗汤来吧?”
也是怪她,方才一急之下,竟忘了这一茬。
不待常太医说话,韩征已先喘着气道:“不必了,就这样拔吧,我忍得住。”
曼陀罗虽有麻醉的功效,能减轻他的痛苦,却也能让人意识不清,产生幻觉,得好几日才能缓过来,他明日一早就得进宫向隆庆帝复命,司礼监和东厂也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决策,他可浪费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常太医就对施清如道:“知道师父为什么没让你准备曼陀罗汤了吧?就是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也不必担心,他之前受过更重的伤,也没用汤药麻醉,不也好好儿的?”
这次的伤已经够严重了,督主竟然还受过更重的?施清如的心又是一紧,鼻子发酸的还待再劝韩征,韩征已道:“老头儿,拔箭吧,长痛不如短痛,我撑得住。”
常太医便无声的叹息了一声,以铁镊子把箭头夹得更紧,用力开始拔箭了。
韩征立刻痛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却是连方才那样短促的闷哼一声都没有,但额上和脖颈上的青筋都迸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也是直往下滚,可以想见他正承受着何等巨大的痛苦。
施清如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想也不想便一把握住了韩征的手,手刚握住他的,就被他反握住了,修长有力的大手手心里也满是汗水,黏黏腻腻的。
韩征很快握得更紧了,把施清如的手捏得生疼,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可施清如心里反倒觉得这痛也是让她欢喜的痛,就算她不能以身相代,代替督主承受眼下巨大的痛苦,至少,她能替他分担那么哪怕只那么一丁点儿的痛苦,她心里都能好过些。
常太医手下继续用力,终于在一阵粘稠的“滋拉”声中,把箭头拔出了韩征的题外,立时有鲜血汩汩的流出。
施清如忙要挣开韩征的手,给常太医拿金疮药止血,韩征却仍把她的手握得死死的,颤声道:“我没事……”
眼睛却已经迷离,意识也有些涣散了。
常太医看在眼里,本来想骂他还不松开他小徒弟手,想干什么的,也骂不出口了,侧身自己先取了烈酒,对着韩征的伤口便浇了下去,一面与施清如解说:“他这个伤口里面只怕都有铁锈,不先清洗干净了,纵止了血,回头也要再恶化。”
施清如却压根儿没听见师父在说什么。
她见烈酒浇下后,韩征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脖子上的青筋也再次迸裂欲出,越发泪如雨下,她要怎么做,才能替督主减轻哪怕一丁点儿痛苦啊?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代替督主受此折磨与痛苦!
泪眼朦胧中,她忽然发现,韩征青筋迸起的脖颈上,竟然有喉结,离得这么近,她敢说她绝不会看错,可、可、可……
常太医的低喝打断了施清如的震惊,“快拿金疮药来,多拿几瓶,这血流得这么猛,一开始洒下去的肯定会被冲开,得不间断的一直洒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