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持观望态度的好。
当然,也有不少眼热宣武侯忽然就升官发财的,想如法炮制,或趁机结交,正好八月十五已近在眼前,遂都纷纷打着登门拜节的旗号,登起宣武侯府的大门来,弄得宣武侯府在八月剩下的日子里,一跃成为了京城数得着炙手可热的人家,可谓是门庭若市。
这么大的动静,施清如哪怕日日都待在都督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难免听说了,心里止不住的忧虑。
可惜韩征越发回来得少了,便偶尔能回来一次,也不过待上一小会儿,与她说上几句话,便急匆匆的又离开了。
弄得她连问他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亦是想着他难得回家,心里怕是只想放松片刻,暂时什么都不用去想、去烦忧,也不忍心让他片刻的安宁都没有。
唯一的消息来源,也就只剩小晏子了。
好在是小晏子这日带回了一个让施清如总算喜闻乐见的消息:施兰如腹中的孩子,竟真不是宣武侯的!
却说小晏子领了施清如的命令后,便开始让人不惜代价也要与张云蓉跟前儿的人搭上话儿了。
既不惜代价,自然很多事办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小晏子的人因此很快搭上了张云蓉的贴身丫鬟,如此这般一说,再许以重金后,那丫鬟便开始在张云蓉跟前儿下话了,“侯爷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这些年又从来没让任何姬妾怀上过身孕,如今那兰姨娘却忽然说有就有了,奶奶难道就不怀疑,那极有可能根本不是侯爷的……就好比一堆鸡蛋里,忽然敷出了一只鸭子来,便是傻子都知道必定哪里出了岔子不是?依奴婢说,奶奶要不私下查一查,若实在不幸,还真是侯爷的,咱们也只能认命;但若不是,那该是咱们哥儿的,可就又能回来了!”
张云蓉又何尝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甚至一直在心里祈祷着这个可能性?
贴身丫鬟的话儿,可谓是正正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
只要证实了施兰如那贱人是与人通奸才得来的身孕,自然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但想到宣武侯夫妇已以此搭上了隆庆帝和太后,有了隆庆帝和太后当靠山,因此越发看重施兰如腹中这一胎,张云蓉又禁不住担心,哪怕真证实了施兰如怀的是野种,宣武侯夫妇也不会声张,而是会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那届时她的处境岂非就得越发艰难了?
反正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孩子,纵不是亲生的,打小儿便养在身边,与亲生的也没有太大差别了。
倒是她,已经没了娘家当靠山,届时再惹怒了一家之主,大伯父如今又眼看着入了皇上的青眼,前途无量,那就真是弄巧成拙了……
贴身丫鬟见张云蓉犹豫,又低语了一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奶奶若再犹豫,胎儿可就成形了,看得出男孩儿女孩儿了,届时侯爷本来很生气的,只怕也要化作舍不得了。说到底,侯爷过继只与奶奶和哥儿们干系最大,于老爷太太和大爷大奶奶,乃至咱们爷都干系不算甚大,便不过继了,他们难道能少得了荣华富贵了不成?照样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可奶奶不行啊,要是咱们哥儿当不了侯爷,奶奶以后可该怎么办,难道受一辈子的气,提心吊胆一辈子不成?夫人与两位舅爷,还有侄少爷们又该怎么办,如今可只有奶奶能拉他们一把了……”
硬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得张云蓉点了头,“你说得对,风险虽大,回报却更大,那这个险便值得一冒了,我们且好生合计合计。”
当下主仆两个便低谋起来,又商定等出了结果后,万一如她们所愿,便立时禀了张云蓉的公婆,让他们跟宣武侯夫妇交涉去,爵位虽是长房的,却又不只是长房的,祖宗传下来的爵位家产,岂容一个野种染指?
自家的血脉虽算不得太尊贵,却也绝不容混淆!
之后张云蓉的贴身丫鬟便拿了银子,开始满府悄悄儿的活动起来。
既有银子开路,张云蓉生了宣武侯府如今唯二的两个男孩儿也是事实,那便是张云蓉最大的倚仗,下人里自然买她贴身丫鬟账的人还是不少的。
宣武侯府又人口简单,尤其是长房,除了宣武侯夫人,其他的姬妾说到底也是奴婢,便加上施兰如有孕后,勉强能算半个主子了,拢共也只得两个半主子而已,下人们成日里能有多少活儿可干的?
一闲下来,便喜欢嚼舌根、说闲话磨牙,你一句我一句的,当时看似没有联系,也什么用都没有,一旦让有心人集中起来,便足以汇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了。
张云蓉因此知道了施兰如竟与宣武侯府的大爷、自己的大伯子私下有过往来,简直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个结果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怒的则是大房好阴险的心思,这是眼见自己一房生不出儿子来,便打上了从根子上解决问题的主意啊,倒不想她那大伯子常年病恹恹的,连自己的姬妾都极难有孕的,倒让庶伯母怀上了,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
小晏子说到这里,实在有些渴了,桃子在一旁见状,立时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他忙接过一饮而尽,又谢了施清如赏茶吃后,方继续说道:“如今张氏还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把事情捅出来,怕宣武侯府上下都会将错就错,主仆俩正犹豫着看能不能私下找到那姬妾,以此要挟她,吓得她自己把孩子弄掉,不知夫人是个什么意思,要不要咱们推波助澜?”
施清如一开始听得她说施兰如腹中胎儿果然不是宣武侯的,还有些吃惊,随即便觉得虽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施兰如终归是金氏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几年又辗转流露,每况愈下,心里岂能不自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她,她实在有够苦的?
既觉着苦了,肯定会有堕落和自暴自弃的心,同时又会忍不住自怜自伤,以致一点温暖与好处便足以打动她,让她做出与当初金氏一样的选择了。
何况宣武侯的情况摆在那里,显然这辈子已注定不能生了,而以宣武侯夫人给他换姬妾的速度,施兰如能在宣武侯府待上半年只怕都顶天了,要是半年后她仍没能怀上一儿半女,少不得又得被发卖了,还不定会给卖到哪里去,换了谁,愿意那般居无定所,提心吊胆呢?
自然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但有机会了,风险再大,也惟有冒险赌一把,赌赢了便自此一本万利,赌输了也不过就是原本的结果,乃至死路一条而已,九成九的人都会选前者,施兰如自也不能例外。
施清如思忖着,问小晏子道:“那你知道宣武侯那个姬妾在进宣武侯府之前,身处何处,又是怎么进的宣武侯府吗?”
小晏子见问,忙笑道:“不瞒夫人,奴才还真让人打听了一番。那姬妾据说去年……家里出了大变故后,便不慎落到了人贩子手里,被辗转卖到了青楼里去。青楼的老鸨见她生得还不错,瞧着也像是个千金小姐的样子,就打算好生调教她一番,然后再变成自己的摇钱树。”
“不想之后宣武侯夫人的陪房到处采买新人,无意就看见了她,觉着定能入宣武侯的眼,便花一千两银子,买了她回去,她如今腹中的胎儿不到三月,算来便是她才进侯府三个多月时,已经搭上了宣武侯府的大爷,倒真是有够速度的。”
的确有够速度的,才进宣武侯府两三个月,便已什么都摸清,并且做出了选择,倒真挺符合施兰如一贯的行事作风。
关键她运气又有那么好,宣武侯府的大爷连让自己的姬妾有孕都难,至今膝下只得两个女儿,却跟施兰如可能就几次,便已珠胎暗结了,弄得宣武侯府与张家眼见都要大受影响,狗咬狗咬起一嘴毛,——倒真是应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施清如嘴角一哂,与小晏子道:“还是推波助澜一下,让张氏把事情嚷嚷开来,看宣武侯夫妇到底会怎么做吧。”
若是他们一怒之下,把施兰如腹中的胎儿处决了,再向隆庆帝坦白,于隆庆帝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对太后的态度也定会又有所反复,指不定整个局势亦会发生改变,那当然就最好。
反之,若宣武侯夫妇真如张云蓉担心的那样,决定将错就错,那隆庆帝一样会知道,届时等待宣武侯府的会是什么,她可就说不好了,谁让他们助纣为虐,甘为鹰犬的,怪得了谁呢!
第二百六三章 权衡
小晏子听了施清如的吩咐,转头便吩咐底下的人,继续冲张云蓉那个贴身丫鬟耳边吹风去了。
那贴身丫鬟拿了真金白银的好处,一是财帛动人心,她纵月例赏赐都多于其他下人,可这世上还能有人会嫌银子多不成?
二是自谓自己的确是真心为张云蓉考虑,纵有私心,忠心却显然更多,不然真等施兰如腹中那野种承袭了爵位,她以后还有什么翻身的希望,这辈子可就真正完了!
遂更卖力的劝说鼓动起张云蓉来,“博一把还能有生机,不博可就只剩死路一条了,奶奶难道就真要这般坐以待毙不成?那可不是您一贯的行事作风,您是伯爷的嫡长女,生来便金尊玉贵,不是自来都宁可站着死,绝不坐着生的吗?”
说得张云蓉本来只有五六分心动意动要把事情捅开的,也终于变成了十分。
本来做错事的也不是她,凭什么到头来畏首畏尾的反倒成了她,倒像她做了错事一般了?
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都不为自己打算冒险,不为自己一双儿子打算冒险了,难道还能指望其他人不成,过去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难道还不足以让她明白这世上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只除了自己吗!
张云蓉深思熟虑了一夜,次日去给她婆婆请过安后,便借口去给宣武侯夫人请安,带着贴身丫鬟,径自去了长房。
她若当着全家的面儿把事情捅开了,不但宣武侯夫妇极有可能将错就错,她公婆肯定会更乐意将错就错,反正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过继承爵,都是他们的儿子孙子,爵位都到了他们一房,于他们来说,是真丝毫的区别都没有。
甚至连他们二房的一家之主、她的丈夫,那也是个得过且过的主儿,一旦爵位旁落,他只怕至多也就沮丧懊恼一阵子,也就接受现实了。
她必须得先把事情做下了,再来告诉他,他自然也就会站到她一边,必要时候,定也会护着她了!
张云蓉到了长房后,却没有去见宣武侯夫人,而是绕道直接去了施兰如的屋子,——自前番在园子里偶遇,施兰如也认出了张云蓉的贴身丫鬟后,她便再没去逛过园子,就怕又遇上张云蓉主仆,让人认出她来,所以张云蓉只能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