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妈妈脸色很不好看,道:“人还没醒,刘妈妈和她儿子一直守着,都心痛得不得了,也气得不得了。刘妈妈知道太太回来了,还说待会儿要过来求太太给她做主,明明豆蔻就梳的妇人发式,不是姑娘发式,二老爷还要行那禽兽不如之事,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做得出来?四小姐和哥儿都没事儿,我让奶娘一直哄了他们在屋里玩儿,倒是并未受惊。”
说完,忽然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连家都看不好,让太太还要跟着生气闹心,请太太责罚。”
张氏揉了揉太阳穴,道:“与你什么相干,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咱们防得住他们一时,还得防得住一世不成?他又好歹是老爷的亲弟弟,看门的婆子哪敢真与他拼尽全力?只是知道他不会安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忍不住露了尾巴,知道他不堪,没想到会不堪到这个地步而已!起来吧。”
见林妈妈不动,又示意琥珀,“还不快搀了你林妈妈起来?”
林妈妈这才就着琥珀的手起来了,道:“太太现下打算怎么做?”
张氏冷笑道:“当然是等老爷回来处理了,他自己的亲弟弟,做下这样恶心不堪的事来,我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再留他们住下,最好明儿就给我把人送走!”
林妈妈皱眉道:“就怕老爷还是不肯把人送走,或者老爷愿意送人走了,他们却死赖着不肯走。太太也是看见了的,那样厚颜无耻,龌龊不堪的一家人,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到时候就地打滚,又哭又闹只怕还是轻的,就怕来个寻死觅活的,闹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那才真是丢尽太太的脸了。”
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把李妈妈骂了个半死,当初她若是说什么也不把人带进京,或者扯个谎,带了施清如先走一步,如今又怎么会跟累太太跟豆腐落在了灰里似的,拍不得,打不得?!
张氏冷冷道:“那就由得他们闹,反正闹得人尽皆知,甚至出了人命后,被御史弹劾内帷不修的人又不是我,丢官降级的人更不是我,我倒要看看,攸关自己的乌纱帽,老爷还肯不肯留人!”
吐了一口气,吩咐琥珀:“取二十两银子,再取一支人参,送去刘妈妈家,就说她的委屈我都知道了,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待琥珀应声取银子去后,又问林妈妈:“大夫说了豆蔻什么时候能醒来吗?”
林妈妈叹道:“大夫说如今天儿还冷着,她又气急攻心,真个是内外俱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来,若是能发上一场热,把体内的寒气和怨气都发出来,反倒还好些,就怕发不出来,可能……人就醒不过来了,刘妈妈哭得什么似的,还要死拉着她儿子,她儿子疼媳妇可是家下人等都知道的。”
张氏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恨声道:“都是那个混账东西造的孽!大夫呢?”
林妈妈道:“我把大夫留下了,让等人醒了再走,晚膳让曾婆子顶上,也严令了当时在场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巴。”
只当时动静那么大,家里又只这么大个地方,就算她下了封口令,只怕也是封不住,很快便会阖府上下都知道的。
张氏又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幸好这些年还有你陪着我,时时替我分忧,不然我早就怄也怄死了!也亏得今日嬿儿没随我回来,没的白污了她的耳朵!”
万一再不慎让那个色中饿鬼看了去,就更是奇耻大辱了!
林妈妈便上前给张氏揉起太阳穴来,一面低声问她:“伯爷见了她们两个怎么说,对大的还满意吧?”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相较之下,旁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张氏低声道:“大哥很满意大的,只是仍无万全的把握,想得这个巧宗儿的人多得很,已经有二十几家了,指不定后边儿还要添,那边的意思,是要先悄悄儿的初选一轮,只挑几个最出挑的,再让韩公公亲选,所以过几日我还得带大的回伯府一趟,哎,就怕万一啊……”
林妈妈没想到会这么复杂,叹道:“可真是条条路都不容易啊,一个太监活到韩公公这个份儿上,也真是值了,都快赶上皇上选妃的排场了。不过太太也别担心,那丫头那般出挑,一定会选中的。”
张氏叹道:“希望如你所言,那就真是……”
话没说完,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头子的声音:“老爷回来了。”
张氏立时变了脸色,冷笑一声:“回来得倒是挺快!”,却不起身去迎施延昌,也不让林妈妈去,主仆两个都一副面沉如水的样子。
施延昌进屋后,看到的就是这副情形,早已知道家里出了事,只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一是惦记着张氏带施清如回伯府去给常宁伯看,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二是心里今儿一直都慌慌的,眼皮也直跳,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于是还没到下衙时间,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提前回家了。
却是还在半途,便遇上了张氏打发去寻他的小厮,只说家里出了事,问他是什么事,又说不上来。
施延昌心里也是瞬间便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来,忙催着车夫加快了速度,这才这么快便赶了回来。
现在又见张氏和林妈妈都一脸的怒气,施延昌的心更紧了,好容易才稍稍稳住了,笑道:“太太这般急着等我回来,可是大舅兄那边,有什么变故吗?”
张氏没说话,只看了一眼林妈妈。
林妈妈便干巴巴的道:“伯爷办事,老爷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是二老爷今日实在太过分了!”
随即把施二老爷的所作所为,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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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o(* ̄︶ ̄*)o
第六十一章 不让
林妈妈只是平铺直叙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是谴责的意思来,——她是张氏的奶娘,说是下人,可在施府谁不拿她当半个主子看?便是到了常宁伯太夫人面前,都有几分体面,自然说得施延昌。
可即便她没有半句不中听的话,施延昌依然没等她把话说完,已然气得满脸铁青,“霍”地站了起来,“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我这便打死他去!”
怒气冲冲的大步往外走去。
却被张氏忽然起身,拦住了去路,沉声道:“老爷觉得只打二叔一顿就够了吗?这事儿只怕光打他一顿完不了吧,如今府里人人自威,长此以往,岂不得全部乱了套?更不必说宝儿迁儿都年纪还小,万一吓着了他们,或在带坏了他们,就更是一辈子的事了,老爷还是三思的好!”
施延昌虽被弟弟气得头脑发昏,心智却还是清明的,知道这事儿一出,张氏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一家子再在京城待下去的,他当然也不想他们再留下,可清如那边,他又该如何交代?
好容易他有了升迁,有了不再看常宁伯府脸色,甚至反倒常宁伯府要反过来看他脸色的机会,他自然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所以才会不由分说往外冲,想着他先暴打了施二老爷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后,张氏便是再生气,只怕也不好说什么,亦不好再坚持把人送走了。
那刘妈妈再得她器重,也终究只是一个下人,何况事情并没发展到最糟糕那一步,她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表达在自己心里,连几个下人都比自己的小叔子更重要更尊贵吧?!
却没想到张氏明显已看破了他的心思,拦住了他的去路,只得皱眉道:“那太太以为该如何?”
张氏冷笑道:“老爷心知肚明我以为该如何,又何必明知故问?”
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我知道老爷骨肉情深,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实在是二叔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我每日还要如何好酒好菜的款待着他和二老?可老爷自己说说这才几日,二叔便生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来,时间一长,不是更得变本加厉吗?所以依我之见,还是尽早将二叔和二老送回老家的好,一来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京城再好,又哪里及得上家乡?”
“这二来嘛,老爷也能更安心的忙公务,不至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今日也就是林妈妈赶到得及时,让人将人救起来得及时,要是再晚片刻,人这会儿只怕早已不在了,就这样,人也至今没醒,谁又敢说不会闹出人命?那一旦传了出去,于老爷的名声可不好听,老爷难道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至多我答应老爷,以后每年送回去的财物,都翻倍,管保不会委屈了二老和二叔便是,老爷意下如何?”
哪怕一年得送上千的银子和东西回去,她如今也认了,只当是破财免灾吧,她是真没想到,世上还能有如此奇葩不堪的一家人!
施延昌就知道张氏会这么说,也有些不高兴了。
那好歹也是她的公婆和小叔子,她却跟甩破烂似的,一刻都多等不得,不觉得自己不贤不孝吗?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怎么别家的儿媳和主母就不像她呢!
他沉默片刻,方淡声道:“太太说得极是,二弟今日也的确太过分。可他们拢共才进京几日,就要送他们回去,我实在做不出来,那可是我的亲爹娘亲弟弟,又与我这么多年不见,如今难得团聚,我多少也该尽一点为人子的孝心和为人兄的责任才是。何况清如舍不得祖父祖母,至少在大事尘埃落定之前,她是一定不愿他们回去的,若我们坚持,弄得最后大家都不痛快,影响了大计,岂非因小失大,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太太也三思的好啊。”
张氏听他到了这个地步,还只想着糊弄自己,一句实话都没有,似笑非笑道:“老爷确定真是清如舍不得祖父祖母吗?我可问过她了,她没有舍不得啊,所以说穿了,都是老爷自己舍不得吧!”
施延昌没想到施清如当着自己和张氏完全是两套说辞,心下很是恼怒。
那死丫头到底想干嘛,非要挑拨得他跟太太夫妻离心该高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