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姑心里叫着苦,见福宁长公主一直不说话儿,还得低声请示她:“长公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奴婢听您指示,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福宁长公主闻言,片刻才没好气道:“本宫如何知道怎么办?你问本宫,本宫又问哪个去!”
心里已在飞快的过着仁寿殿哪个宫女长得最好最伶俐了,可把人都过了一遍,也愣是没想出有哪一个太出挑的;何况她可是与隆庆帝说的要给他一个‘惊喜’的,铺垫了这么半日,就给他一个宫女,算哪门子的惊喜?
势必会惹得隆庆帝龙颜大怒的!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气急愤怒得简直杀人的心都有了。
福宁长公主前几日想来想去,当初邓庶人为何没能成事?
根本原因就在于她是给隆庆帝下的药,而没给小贱人下药,一旦小贱人不从,拼死反抗,便是男女天生体力悬殊,隆庆帝也总得一阵子才能得手。
那自然会徒生变故,拖延时间,直到韩征闻讯赶到,功亏一篑。
可若是给小贱人下的药,结果就大不一样了,届时她别说反抗了,肯定会搔首弄姿,求着隆庆帝宠幸她且来不及了,而哪个男人瞧得一块儿自己一直想吃的肥肉送到嘴边了,能忍住不吃的?
所以才会有了那日尹月华好巧不巧“偷听”到了福宁长公主与方姑姑对话之事。
尹氏不知道小贱人是迷得自己未来夫君神魂颠倒的狐狸精,是让自己未来夫君一走了之的罪魁祸首便罢了,还能傻乎乎的与之交好,甚至与自己这个婆婆作对。
一旦知道了,怎么可能还那么蠢的吃里扒外?
势必会恨不能将小贱人大卸八块,让其死无葬身之地的,不然还让她堂堂国公嫡女,生来就金玉一样的人儿,生生咽下这口腌臜气不成!
至于尹月华说的要退亲,福宁长公主压根儿就没当一回事。
若奉国公府愿意退亲、若她愿意退亲,当初就退了,那尹月华如今也不会在宫里了,可见他们权衡之后,还是舍不得退了这门亲;何况这事儿也不是他们一家说了就能算的,她不同意,那便无论他们说什么都白搭。
所以尹月华只要还没傻到家,就该知道趁机机会,将小贱人踩得死死的,为自己狠狠出一口气之余,也以此来修补婆媳之间已经有了裂缝的关系,才是最好、最聪明的做法。
本来她也该与自己这个婆婆同心同德,同仇敌忾才是,已经知道拢不住未来夫君的心了,还连未来婆婆的欢心也失去了,她以后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万万没想到,这般十拿九稳的计划,竟然还是出了岔子,功亏一篑,实在令人生气。
更令人生气的,还是这岔子分明就出在自己人的身上。
施氏那小贱人怎么可能防备尹氏,既不会防备,自然尹氏屋里的东西也敢随便入口,不像在仁寿殿其他地方与时候,她几乎从来都不吃不喝的,便要吃喝,也自有韩征使人与她送来,——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她明日怎么收拾她!
福宁长公主与方姑姑正自对站着发愁,里面隆庆帝终于彻底等得不耐烦,自里面大步出来了。
一看福宁长公主的样子,便知道他的‘惊喜’多半已是泡汤了,本来有再多的猎奇心,也在无休止的等待中,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又瞧得福宁长公主这副样子,自然更没了兴致。
似笑非笑扔下一句:“皇姐的‘惊喜’朕还是不等了,留着皇姐自个儿受用吧,只是一点,下次可别再以这般蹩脚的借口骗朕来了,不然朕真要治皇姐一个欺君之罪了!”
便拂袖而去了。
余下福宁长公主急得直叫:“皇上,皇上您听我说,皇上——”
一面要追隆庆帝去,却是哪里追得上,只得眼睁睁看着明黄色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气得“啪”的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方姑姑的脸上,随即气急败坏回了自己的寝殿里去,外面立时就能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了。
方姑姑被打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痛,却是顾不得,忙忙跟进了殿里去。
就见福宁长公主正砸才添齐没两日的各色摆设,她也不敢劝,只能在一旁看着,直至福宁长公主砸累了,才上前小声道:“长公主千万息怒,也仔细手疼。奴婢先给您沏杯茶来,您喝了后缓缓吧?”
说完不由分说去外面吩咐人沏了茶来,待递给福宁长公主,瞧着她喝了几口后,才小心翼翼又道:“长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施氏肯定会把今晚的事告诉韩厂公的,韩厂公又那般宝贝那小贱人,当初邓庶人就是因为……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奴婢实在担心、担心韩厂公会让我们步了邓庶人的后尘……”
“住嘴!瞎了你的狗眼,拿本宫与邓氏那贱人比,那贱人凭什么与本宫比,她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比?”
一语未了,已被福宁长公主恶狠狠的打断了,“本宫可是先帝唯一的嫡公主,是大周如今最尊贵的长公主,难道还会怕区区一个奴才、一个阉竖不成?本宫倒要看看,他敢把本宫怎么样!”
话虽说得如此硬气,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发虚。
韩征那个阉竖仗着皇上的宠信,可从来不将任何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还真说不好他知道了今晚的事后,会怎么对付她?
不过她怎么可能怕他,她可是皇上的胞姐,先帝唯一的嫡公主,他难道还敢要她的命不成?
至多也就像上次那般,害她被弹劾、被从公主降到郡主,再减一些食邑也就是了,要不了多久又能回来的,所以她有什么可怕!
倒是尹氏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她不止要惩罚她,也不能再要她做儿媳了,连在这样的大事上,她都敢吃里扒外,将来还不定得把她的长公主给祸害成什么样儿。
这样一个儿媳、这样一门亲事,不趁早给退了,还留着过年么?
一直折腾到快交四更,福宁长公主才终于气呼呼的躺下,胡乱睡了过去……
施清如之后的时间里,一直都强打着精神连个盹儿都没打过,更别提回厢房去歇息了,福宁长公主已经疯了,她可不能再给她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此好容易熬到天亮后,常太医与江院判带人过来交班,她快速交接了一番后,便以‘实在累了,想立时去歇一歇’为由,辞了常太医,立时出了仁寿殿。
却没有回司药局,而是径自去了司礼监。
韩征正与阁老们议事儿,施清如自不能扰了他的正事,便让小杜子带她去了后边儿他的值房等他。
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鼻间也满是韩征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像他人就在她身边一样,施清如紧绷了一晚上的那根弦总算松懈了下来,疲惫与困意也随之涌上来,让她很快便忍不住歪在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韩征议完事回来,看见的就是他的小妻子歪在榻上,睡得正熟的画面。
他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想上前拿毡谈给她盖一盖。
却是刚靠近她,她便惊醒了过来,眼里先满是戒备与紧张,待瞧得是他,才随之松懈了下来,又闭上了眼睛:“督主,你忙完了?那抱一抱我吧,我有些冷。”
说完,朝韩征张开了双臂。
韩征心里就更软了,依言将她抱了个满怀,才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先回家呢,还打算晚间早些回去陪你,没想到你竟来了这里。”
施清如紧紧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冷,没那么怕,也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她言简意赅把昨晚的事大略与韩征说了一遍,末了道:“之前督主说等她下次回长公主府,便是她的死期了,我还不赞成,怕没有十足的把握,会惹人怀疑;也觉着她好歹是丹阳公主和萧大人的母亲,他们兄妹都待我们不薄,至少我们不能让他们的母亲直接死在我们手上。可如今我不这样想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若再犹豫宽纵下去,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我总不能她都要我的命了,还任她宰割,毫不还手!”
顿了顿,声音越发的冷,“既然已是不死不休,已不是她死,就得我们死,那还是她去死吧!”
她要活着,还得好好活着,也要她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
那自然只能先弄死意图谋害她和她在乎之人的人,先下手为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