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与施二老爷听得这话,都是喜形于色,总算不用无家可归了。
李妈妈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片刻方道:“回老爷,家里地方狭小,下人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下子要住下这么多人,只怕……要不就让老太爷老太太在客栈再多委屈两日,等太太在家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老爷再迎了老太爷老太太回去也不迟啊。”
从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要是这么容易就让这么一大家子人住进了家里,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走?
便是小住几日,也得把话先说在前头……无论如何,她也得拖上两三日,等太太有了明白的示下再说。
施延昌就冷了脸:“你既然知道老太爷老太太住客栈委屈了,就不该说这些话才是,还是你以为,你是太太的陪嫁,就能倚老卖老,什么主都能替主子做了?”
平日里施延昌对张氏的陪嫁们都是很客气,很给面子的,也因此李妈妈之流多少都有些不将他放在眼里,至少比对着张氏,散漫随意得多,施延昌一般也懒得与她们计较。
可现在是当着他父母家人的面儿,他们都视他为天,当他无所不能,结果到头来,连个下人老妈子都能辖制他了,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第二十九章 提前见到
李妈妈见施延昌动了怒,一惊之后忍不住发起憷来,老爷向来脾气很好的,这是动了真怒?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家之主,是太太的夫君小姐少爷们的父亲,他若真铁了心要发作自己一个下人,便是太太,只怕也不好说什么的。
只得赔笑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怕家里没事先安排好一切,会委屈了老太爷老太太,还请老爷息怒。”
施延昌这才面色稍缓,“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何况那该是太太操心的事,你明日也不必打发人先回去禀告太太了,只安排好车马即可,横竖送信的人想也比我们早不了多少到,退下吧。”
“可是……”李妈妈还想再说,见施延昌又冷了脸,想着老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应当断不至于留这么一大家子人长住,想来至多也就是小住几日,那太太也不会太怪罪于他们夫妻,到底没有再说,行礼退下了。
施延昌这才又细细询问了施老太爷施老太太一番,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却没有盥洗歇息,而是在灯下提了笔,根据之前和方才施老太爷等人的说辞,细细的推演书写起来。
根据爹娘的说法,清如腊月中旬被金氏赶去柴房后,很快便又让金氏给挪回了她自己屋里,那当时她威胁金氏的筹码,便一定是远哥儿运哥儿……两个野种的身世了。
之后金氏投鼠忌器,只得继续答应她的条件,先是接了袁妈妈母子回来,又不得不给了她一笔银子,那她便既有人又有银子,要做什么都更顺手了。
再之后,她前期都准备足了,便能发起最后的总攻了,所谓井水忽然变成血水,她被祝氏“附身”,接着请来捉鬼的善宁大师反被她给逼得跳了河,有了这一桩接一桩亲眼所见的异事,家里每个人都让吓破了胆,自然便只能由她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了。
还真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算无遗漏。
不但能算,心还够狠,光让金氏和两个儿子被沉塘还不够,还得让金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后,再让她死,连死都不给金氏一个痛快,哪里像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做得出来的事,——这把双刃剑,他真的能用、敢用吗?
她又到底是真有奇遇,还是在装神弄鬼?
若说她是装神弄鬼,那根据爹娘说来,李妈妈一行还未到桃溪,她便已知道他近日会打发人回去接她,让爹娘在收拾行囊了;她也事先就知道他此番接她进京的目的,那可是他亲耳听见的……她难道还能未卜先知?
可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鬼神,实在太蹊跷了……
次日一早,施延昌便带着一家人出了客栈,准备上车回京。
清晨的通州码头已是一片热闹,连他们所在客栈外的僻静小巷,也已是人来人往。
“闲杂人等通通回避——,通通回避——”
一阵由远及近的锣声伴随着时不时的一声高唱,却忽然打断了巷子里众生的各自忙碌。
在巷口摆了摊子卖早点的老头儿便忙催起自己的老婆来,“肯定是有哪个贵人路过,快把桌椅都收了,仔细待会儿挡了贵人的道儿,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卖菜卖果子路过的人,也忙都纷纷收摊走避起来。
施延昌是做官的人,一听那锣声,便知道马上要经过的肯定至少也是一位王爷,忙吩咐施家所有人和下人们都退后,“等贵人过了,我们再走也不迟,仔细冲撞了。”
施家众人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事,都是一脸的惊慌,施老太爷因低声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呢,这般的排场?”
施二老爷则惊慌中掩不住艳羡,“这般的排场,我要是能有一次,纵是立时死了,也心甘情愿……”
话没说完,见施延昌狠狠瞪了过来,到底没敢再说。
很快方才还人来人往的小巷里便人烟稀少,一片安静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却是四匹高头大马飞快的奔了过来,马上的人都着统一的黑色衣裳红色披风,手里的锣敲得“哐哐”直响,马鞭也甩得“啪啪”作响,一脸的戾气。
施延昌的心猛地一咯噔。
竟是东厂的缇骑,那要经过的贵人,莫不就是韩公公了?
施延昌认出了是东厂的缇骑,施清如自然也认了出来。
心立时“砰砰”直跳,难道这一世,她可以提前见到韩公公了?
四名缇骑很快奔了过去,然后又是数十骑缇骑奔过,才终于看见了一辆被团团包围着的平头黑漆的马车缓缓驶过来。
施清如一眼就认出了那的确是韩公公的马车,心就跳得更快了,差点儿就控制不住上前去与韩公公相见的冲动。
前世她临死前,韩公公虽听说已稳住了大局,到底禁卫军那么多人,他又名声狼藉,‘人人得而诛之’,也不知道他最终逃出生天了没?
纵然这一世,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韩公公现如今也绝对好好儿的,施清如不亲眼看一看,终究不能安心。
但她到底克制住了,现在韩公公根本不认识她,他又防备心极重,东厂的缇骑们更是凶神恶煞出了名的,她若是冲出去,只怕都到不了韩公公的马车前,已被砍成肉酱了,那她还报哪门子的恩?
可再是克制,施清如还是没能忍住将眼睛一直钉在韩公公的马车上,即便知道隔着车壁,韩公公根本丝毫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韩公公的马车越驶越近,终于要经过低头含胸,肃手而站的施家众人所站的地方了。
车帘却忽然被一只白皙修长,大拇指上戴了个碧绿扳指的手给撩开了,露出了一张白璧无瑕,眼尾上挑,薄唇紧抿的脸来,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直接看向了施家人所在的地方。
施清如忙低下了头去,眼眶发热,果然是韩公公,他也果然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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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公总算闪亮登场了,亲们可还喜欢?o(* ̄︶ ̄*)o
第三十章 权倾朝野
再也没有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的感觉后,韩征方收回视线,放下了车帘。
他同车伺候的干儿子小杜子忙道:“干爹,怎么了?”
韩征掸了掸朱红的曳撒,淡淡道:“无事。”
方才纵然隔着车壁,他也能感觉到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所以才撩起车帘四下查探,却是没想到车下的人只是一群老弱妇孺,唯二的壮年男子,也一看就不是练家子,显然不可能是刺客,看来是他草木皆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