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却不想就这样与萧琅相对干坐,除了会让彼此不自在,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满身的伤病却什么都不为他做。
遂缓声道:“就算天亮后我们便能被找到,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硬撑到天亮,我身为一个大夫,做不出那样的事来。我还是先找一找四下有什么草药吧,至于你的肋骨,我不善骨科,眼下也不敢乱搬动你,你却是只能硬撑着了。”
一边说,一边起了个火把,打着先四下找了个凹陷的石头装了一些水,放到火上烧着后,便四下找起草药来。
她找得十分的认真,本来苍白如纸的姣好面容因为火光的映衬,也变得红润起来,每每找到应当是自己想要的草药后,她还会无意识的笑一下,就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的明丽,也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光芒耀眼了。
连黑漆漆的荒郊野外,也因为她的光芒,而变得明亮起来了一般。
萧琅习武之人,哪怕在黑暗中,也目力过人,一直在不着痕迹的看她,看到这里,本就痛得喘气都困难的胸腔,就越发的闷痛难受了。
这么好的施太医,叫他怎能忍住不喜欢?
明明才死里逃生,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却还是能这般的镇定从容,也能不迁怒于他,是非恩怨都分得一清二楚,也半点不暧昧,不拖泥带水,换了旁的女子,谁能做到?
可惜他和她原来便没有可能,如今更是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萧琅不由又想到了之前他和她在水中时的情形。
他刚拉住她的手,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里,然后二人便只能一直被动的随着水流一路往下,他为了保护她,只能紧紧抱住她,将她整个护在了自己怀里……他浑身的伤和断了的后背肋骨,便是这么来的。
可就算是伤,只要是为她受的,他心里也是甜的。
他若是无耻一些,还能打着对她负责的幌子,直接去求了皇上为他赐婚,毕竟他抱也抱了,夏日衣裳都薄,沾了水贴在身上,他甚至可以说与她有过肌肤之亲了。
但他终究做不到那么无耻,也怕了自己母亲的偏激与跋扈,还是自此忘了她吧,就当是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也不枉他喜欢她一场……
眨眼之间,萧琅心里已是千回百转。
施清如也已采好草药回来了,见石凹里的水已经沸了,忙小心将其移到了一边,待其冷却了一些后,方小心捧着递给萧琅,道:“萧大人,喝点热水吧。”
第一百四四章 获救
萧琅喉咙早就又干又痛,不说话时尚且如被最粗粝的石头一直在摩擦着一般,说话时自然就更甚了,这时候能有一口热水喝,岂止是久旱逢甘霖,简直就是续命琼浆。
然他依然强忍住了本能,艰难的与施清如道:“还是施太医你先喝吧,我还不渴,待会儿再有了,再喝也是一样。”
她呛水的时间比他更长,呛的水也比他更多,何况她还是女子,他却是男人,天生体能和底子就强于女子,再忍忍也没什么关系。
施清如见萧琅嘴唇都干得快开裂了,如何猜不到他现下到底有多渴?
当然她自己也是一样,但她知道自己还能忍一会儿,抿了抿唇,道:“还是萧大人先喝吧,我马上再烧就是了。眼下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天亮后救援的人找不到我们,甚至明晚天黑后,我们依然没能被找到,我手无缚鸡之力,还得靠萧大人带了我一起离开这里,回到安全的地方去才是,你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岂不是我们都只能等死了?所以我为的是我自己,萧大人就别与我客气了。”
萧琅是真的细腻体贴,一旦动了真心,也是真的全心全意,连命都可以不要,就更不必说他本身的才貌家世那些外在条件了。
可惜她和他也是真的无缘亦无份,只盼他以后能找到一个彼此真心相爱,福宁长公主也满意,不会再作妖害人了的女子吧!
施清如话说到这个地步,萧琅还能再说什么?
只得接过石凹,慢慢喝起里面的热水来,喉咙立时舒服了不止一点半点,连胸腔也觉得没那么闷痛了。
但他只喝了两口,便把石凹又递还给了施清如,“我喝不下了,施太医喝吧。”
她虽然言语间与他撇得干干净净,他私心里却还是想要与她再扯上最后一丝关联,与她有最后一次亲密的接触——彼此共用一个石凹,彼此共饮一个石凹里的水。
施清如却没接石凹,只道:“拢共就这么点儿水,萧大人怎么可能喝不了,还是喝完吧,本来你现在多喝热水对身体也有好处。你喝完了我再烧就是了,迟不了多少时间的。”
大家眼下虽同舟共济,她却不想再承他任何额外的情了,从情感上来说,她承不起,从现实来说,她同样承不起。
萧琅眼见自己拗不过她,只得把石凹里的水慢慢都喝尽了。
施清如这才接过石凹,又烧起水来,一面就着火光,再次辨认起采摘好的草药来。
不多一会儿,水再次沸了,她却没直接用石凹喝水,而是待水凉了些后,采了旁边的树叶卷起来,将水倒进树叶里,慢慢的喝起来。
萧琅看在眼里,惟有再次苦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是真的一丝遐想的余地都不给他啊,——韩征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这般的幸运!
施清如喝完了水后,觉得胸口好受了许多,身上也软得没那么厉害了,要是能再吃点儿东西,好生睡上一觉,她身体应该能更舒服,体力也能恢复得更多一些。
可惜现在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现实的,她遂什么都没说,只专心给萧琅熬起草药来。
一时萧琅吃过药后,药效上来,又控制不住的陷入了昏睡中,施清如守了他一会儿,也忍不住睡意翻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萧琅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浑身仍然很痛,但至少头没那么晕,身上也没那么烫了,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长长的峡谷,旁边不远处便是溪流,水面并不宽,却很急,因此冲击出了一片石滩来。
他昨日便是借着那片石滩,把自己和施清如弄上了岸,然后替她拍出呛进体内的水后,因体力不支晕过去的……
想到施清如,萧琅忙四下看起来,就见她半身靠在一块大石上,睡得正熟,脸色仍稍显苍白,整个人也是又狼狈又憔悴,可在他看来,便是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萧琅不由心下一热,甚至生出了时间若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或者她和他可以永远留在这个峡谷里,找不到任何出路,也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们的念头来。
他挣扎着起身,轻轻走到了施清如身边。
本来只是想的他只靠近她一点点,只要靠近一点点就好,别的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不会再奢望。
可当她近在咫尺后,他却又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了……他不由伸手,无限温柔与伤感的轻抚上了施清如的脸。
却是手还没挨上她的脸,她便一下睁开了眼睛:“你、你想干什么?萧大人,请自重!”
萧琅大是尴尬,忙狼狈的收回了手,支吾道:“我没想干什么,真的,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千万别误会,我不过只是、只是……总归我绝对没有任何冒犯你之心,请你务必相信。”
他若只是想得到她的人,也不会这般痛苦,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么会冒犯她、亵渎她?
施清如仍是满心的警惕,就算萧琅有伤在身,真想对她做什么,她只怕也反抗不了,惟有一死了,可好容易才捡回来的命,她真的不想再白白葬送。
面上却放松了下来,道:“那是我草木皆兵,误会萧大人了,到底昨日才出了那样的事,虽然侥幸脱险了,一日两日间,我还是有些个缓不过来,萧大人千万见谅。”
萧琅听她提到昨日的事,越发羞惭了,低声道:“该说见谅的人是我才对,要不是我,我母亲也不会……你放心,就算是我母亲,这次我也一定会给你一个应得的公道与交代!”
施清如并不信这话,不是不信萧琅是真的有为她讨公道的心,而是他与福宁长公主总归是亲生的母子,孝道人伦母子之情下,他又能把福宁长公主怎么样呢?
到头来多半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只笑道:“这些事都等获救后,再慢慢说吧。萧大人肯定饿了吧?我去四下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野果之类的东西,可以让我们先果果腹,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垫底后,才能有力气慢慢的走出去,我们总不能就在这里等着人来救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