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如今稍微看开了一些,谁知道新一轮的又来了……
可韩征从来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却偏在这件事上,如此的优柔寡断,显然是对未来连自己都不看好,连自己都没把握,他当师父的又怎么忍心,一个已经泥足深陷,回不了头了,还要眼睁睁看着再填一个进去?
常太医这才答应了韩征,整好今儿师徒两个都得闲,他可以慢慢儿与小徒弟说。
可惜却是话说没完,已在施清如通红双眼的注视下,说不下去了。
施清如见常太医不说了,方冷笑道:“督主说萧大人对我有意就有意了,萧大人亲口告诉他的?什么时候?萧大人若真对我有意,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本人,反倒去告诉他?我虽入不得督主的眼,在旁人看来,却终究是他的人,萧大人疯了不成,撬墙角直接撬到主人面前去了!督主容不下我了就直说,我以后定不会再到他面前讨他的嫌,又何必非要把我推给别人!还请师父转告督主,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让他趁早死了将我推给旁人的心!他若实在容不下我了,也可以把我退回施家去,以后是死是活,都不会再碍他的眼了!”
连珠带炮的说完,便捂着脸往外冲去,急得常太医在后面大喊,“你这孩子,你给我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里还有用?
只得烦躁的吐了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施清如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把门重重关好了,才靠在门上,无声的任眼泪落了下来,心里一片冰凉。
原来督主竟已厌恶她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恨不得立时将她扫地出门一般,可笑她还以为,上次凤仪殿与今次仁寿殿他都是第一时间赶到救她、护她,为她出气撑腰,可见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几分在意她的。
那只要她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能堪堪与他并肩后,一切势必都会不一样了。
如今方知道,那都是她的臆想,都是她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督主心里早就不知道多嫌弃她这个大麻烦,巴不得能有别人愿意接手她了,还给她杜撰出了什么萧大人对她有意来。
她拢共才见过萧大人几次?彼此说的话儿更是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萧大人就能因此对她有意了,——督主竟是厌恶她到连个像样些的理由,都懒得找了吗?
可惜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相貌人品家世都是绝对入不得萧大人眼的,不会傻到上他的当。
她唯一没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也就是对上督主了,事实也证明了,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会摔得多难看,多痛苦!
何况就算萧大人真对她有意,那又怎么样?
她难道就该欢天喜地的答应不成,不,她不会的,她这辈子都不会嫁人,她这辈子就与他韩征耗到底了!
“……小姐,您没事儿吧?”
桃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拉回了施清如的思绪,她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尽量若无其事道:“我没事儿,你忙你的去吧,我要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我。”
“哦。”桃子明显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对,却也只能应了,满心担忧的忙自己的去了。
施清如听得桃子走远了,方浑身一松,瘫坐到了地上。
心里虽已下了决心,这辈子都跟韩征耗到底了,可若他一直那般厌恶她,她又该怎么办,难道远远的离开,以免再带给他麻烦吗?
可她还想实现自己的志向,还想竭尽所能帮助他,为他分担,她、她也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啊,怎么办?
思及此,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施清如又给太后针灸了三次,万寿节到了。
早起群臣都要进宫给隆庆帝拜寿,如此盛大的日子,就不止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列席了,七品到四品的官员们也有资格,光朝拜都比平常要多一个时辰的时间。
之后还有礼部的官员为隆庆帝进祝寿骈文,群臣再叩首,山呼“万岁”,逐次进献寿礼,唱喝之声一直连绵不绝,还伴随着丝竹声,连后宫都能隐隐听见。
但上午的热闹,与后宫并无太大关系,后宫仍跟平日大同小异。
施清如自然也是照常为太后施针。
已经接连施了六七日针了,太后终于能明显感觉到效果了,腿发麻发痛的时候少了不少,发作起来也远不若之前那般难熬了,待施清如自然越发和颜悦色了。
待施清如收完了针,段嬷嬷服侍她更衣时,便笑道:“施太医,今晚御花园的大宴,你也去吧,哀家着人给你也备一席,好生热闹松散一日。”
施清如心情连日都不佳,何况常太医还说了让她别想着去看热闹的,因笑道:“蒙太后娘娘抬爱,臣原不该辞,只臣太医院还有不少的事要做,怕是只能辜负太后娘娘的美意了。”
太后摆手道:“再多的事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何况太医院那么多人,难道少了你,就没其他人做了不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适逢丹阳郡主过来,听得太后这话儿,忙拍手道:“皇祖母,这个好,施太医连日来为您治病也辛苦了,今晚正好松散松散,届时就让她与我一起吧,我也好就近照顾提点她,您就只管放心把她交给我,管保连头发丝儿都不会少一根的。”
她正说要邀请了清如晚上一起去御花园游玩,再趁机为自家大哥制造机会,让他当面亲口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呢,——不管成与不成,总得先让清如明明白白知道她大哥的心意和诚意,指不定,她就动心了呢?
若表白后,还是没有任何转机,再来放弃也不迟!
太后笑起来,“要是少了头发丝儿怎么办?施太医一看就是个沉稳的,不比你,活猴儿一般,你可千万得把她给哀家照顾好了,不然哀家唯你是问啊!”
丹阳郡主就上前抱着太后的手臂撒起娇来,“皇祖母偏心,有了施太医,就不疼我了!”
太后哈哈笑起来,“你这个小酸坛子,当真是谁的醋都要吃!哀家怎么可能不疼你了,哀家最疼的就是你,施医官只有你的一半儿,这总成了吧?”
看向施清如,“那你晚上就跟着郡主吧,千万不要拘束了。”
施清如还能说什么,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只得笑道:“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过太后娘娘,谢过郡主了。”
待稍后回了太医院,把事情与常太医一说,还当常太医又要念叨她了。
不想常太医却是道:“那你今晚就好生松散松散吧,不必操心旁的了,待大宴散了,烟火也看过了,再回来也不迟。”
施清如这才心下稍松,应了“是”,忙自己的去了。
余下常太医看着她郁郁寡欢的侧影,不由暗暗叹气,小徒弟与韩征之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转机呢?
下午刚交了申时,丹阳郡主便打发人来请了施清如去她的绛雪轩。
施清如随来人到了绛雪轩,就见丹阳郡主已按品大妆好了,尽显皇室郡主的华美高贵。
见她来了,丹阳郡主忙指着榻上的一堆新衣裳道:“清如,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衣裳,你挑一身换上吧,换好了我再给你搭配头面首饰。”
施清如行了礼,方笑道:“多谢郡主美意,我还是穿官服吧,不然旁人问您我是谁,您还得一一介绍,岂不白费口舌?我穿官服,便人人都能猜到我是谁,不用明知故问了。”
让内外命妇们都看到了太后对她的看重,她的名声便能不胫而走。
待那些贵妇们回去后,纵舍不得自家的女儿学医,旁支远亲里挑个把个女孩儿出来,自己也愿意学医的,却是不难,——只要此番能有一个女子愿意学医,便算是初步达到她预期的效果了!
丹阳郡主见施清如不愿意换衣裳,也不着恼,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便仍穿官服吧。本来我还想着,你这么漂亮,不打扮已经很出挑了,再好生一打扮,岂不得艳压群芳?想好生看一看呢,那便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施清如谢了丹阳郡主的善解人意,又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到时辰去御花园了。
二人遂被丹阳郡主的宫人们簇拥着,一路赶往了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