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鸣说:“说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会食言。”
纪清河眼中一片冷凝,没有说话。
……
叶荣欢醒来的时候,先感受到了小腿上的疼痛。
应该是用了药,痛感并不是那么剧烈,但是依然让她有些无法忍受。
“荣欢!”纪清河和云鸣都守在床边,云鸣先发现了叶荣欢的动静,“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还没等到叶荣欢的回答,他就被纪清河挤到一边去了。
纪清河看着叶荣欢,本来以为有许多话要说,张口,却最终只说出两个字:“疼吗?”
肯定是很疼的,她有多怕疼,他知道。
叶荣欢迟钝的脑子开始运转,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切,她张了张嘴,看着眼前担忧她的男人,用干涩微哑的嗓音轻声道:“……谢谢。”
要不是纪清河,她现在估计已经没命了。
纪清河胸中一窒。
他救了她,她会感激他,在面对他时态度或许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僵硬。
事实也是如此。
然而听到她这声谢谢,他却依旧不开心,心里有种闷闷的不舒服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想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信赖和依赖,并不仅仅只是态度上的软化。
可是现实和想象中相差太多。
她现在对他的好感,或许只比街上随便一个陌生人高那么一点点。
“你对我不需要说谢谢。”他道。
叶荣欢没说话。
边上云鸣亲自倒了一杯水过来:“荣欢,要喝点水吗?”
叶荣欢嗓子干涩,正想要喝水,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而礼貌的笑容,说:“谢谢。”
“不客气,你这样也是受我连累。”
叶荣欢摇摇头,没回应这话。
她下意识想要坐起来,却忘了腿上的伤,一动,就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别动!”纪清河按住她,沉声训斥她,“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吗?”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半靠在床头。
叶荣欢看着自己的小腿,“我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轻微骨折,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云鸣担心她多想,急忙解释道。
叶荣欢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她伸手去接云鸣手中的杯子。
云鸣说道:“小心一点,你睡了这么久,应该没什么力气,我水接得有些满,别洒了。”
叶荣欢点头道谢。
纪清河在旁边看得气闷,在照顾人这方面,他的确是比不上云鸣,刚才居然没想到给叶荣欢倒水。
就算倒了水,他递水的时候估计也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能做。
眼见叶荣欢将水接过去,动作小心翼翼,手有些无力的样子,纪清河急忙上手,将水杯拿了过来,“拿不稳就跟我说,不要逞强。”
叶荣欢:“没事。”
她伸手想要将水拿回去,纪清河却不撒手了,他道:“我喂你。”
叶荣欢手顿在半空,想说自己可以,不至于拿杯水都有问题。
纪清河却不给她这时间,直接将杯口凑到她唇边,“喝吧,慢些,别呛着了。”
叶荣欢沉默了一下,低头喝水。
纪清河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
伺候她喝了水,又问她:“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给你买,或者不喜欢外面的口味的话,我让贺阿姨做了给你送来。”
“不用了,随便一点就可以。”叶荣欢不想这样麻烦贺阿姨,顿了顿,又道:“我在医院的事,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尤其是叶海菱。
纪清河本来也没这想法,他知道叶家夫妻根本不会关心叶荣欢,搞不好还要利用这机会和他谈些其他什么事。
而叶海菱对他本来有意见,若是知道这事,尽管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难保她不会迁怒。
“放心,我不会跟他们说。”纪清河应了一句,又问她:“还疼吗?我让医生给你再用点止痛药?”
叶荣欢摇头,纪清河却并不在乎她的意见,只是跟她打声招呼而已,看见她摇头,仍旧是叫来医生,提了要求。
叶荣欢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看向旁边的云鸣,问道:“谢昭昭呢?”
她之前昏过去了,并不知道谢昭昭情况怎么样,但是对方从四楼摔下去,能安然无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没事。”云鸣语气冷淡,然而却又忍不住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很快他又回过神来。
叶荣欢不会真的认为谢昭昭没事,一问之下,才知道谢昭昭虽然保住了命,但是一双腿也废了,下半生都没法再离开轮椅。
云鸣道:“你放心,谢昭昭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虽然说谢昭昭是真的有病,而且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受了刺激,但是这次要不是纪清河及时赶来,她现在已经死了,所以叶荣欢对谢昭昭提不起一点同情心。
更何况,那天晚上的事情,很可能和谢昭昭也脱不开干系。
叶荣欢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谢昭昭被鉴定有精神病,所以这次警察拿她没办法。”纪清河突然开口,“不过你放心,这个女人该承受的,不是一纸精神病鉴定就能躲过去的。”
纪清河声音比云鸣更加冷硬,很显然他不会轻易放过谢昭昭。
叶荣欢这会儿却顾不上感动,她紧张得绷紧了神经。
刚才云鸣说,谢昭昭现在还没醒过来,所以纪清河和对方也还没有接触。
但是纪清河会怎么处置谢昭昭?他会亲自去见对方吗?
危急关头,谢昭昭必定会将那件事情说出来!
叶荣欢下意识看向云鸣,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仓皇。
云鸣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纪清河道:“我既然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你不必跟我抢着动手,到时候我的处置不能让你满意,你再插手不迟。”
“我动手和你动手之间有什么冲突吗?”纪清河冰冷一笑,“还是说,你对她下不了手,所以也想要阻拦我?你想要庇护她?也对,她毕竟是你的前妻。”
云鸣下意识看向叶荣欢,生怕她误会,“我对谢昭昭没有任何包庇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我要承担大半责任,自然要亲自给荣欢一个交代。”
纪清河不耐烦和他掰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两不相干。”
他之前没觉得有什么,云鸣本来就该给这一个交代。
可是经过刚刚倒水那个小插曲之后,他忽然觉得意气不平。
他自己的老婆,他自己又不是不能照顾,她被人欺负了,他又不是没能力帮她找回场子,好端端的其他男人插什么手?
两人互不相让,叶荣欢紧张得在被子底下抓紧了衣角,却不敢开口帮云鸣说话,生怕纪清河怀疑什么。
纪清河好像铁了心要亲自处置谢昭昭,丝毫不退让,这态度让叶荣欢心生不安,云鸣也觉得奇怪,两人都很怀疑纪清河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云鸣不敢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和纪清河挣执,甩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病房。
临走之前,悄悄给了叶荣欢一个安抚的眼神。
既然纪清河这里软硬不吃,他就只能抢时间,赶在纪清河之间将谢昭昭那里给解决妥当。
纪清河看了一眼被关上的病房门,忽然说道:“他这么寸步不让,不许我插手,若说只是为了亲自给一个交代,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纪清河背对着叶荣欢,她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心头却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纪清河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了什么吗?
刚这样想,就听他道:“他是不想我插手,还是不想我见到谢昭昭?”
叶荣欢闻言,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恰好这时候纪清河回头,叶荣欢下意识低头,不敢让他看见她眼底乍现的慌乱。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纪清河问她。
“没事。”叶荣欢摇头,张了张嘴,忍不住说道:“或许鸣哥只是因为自责,所以想要亲自给谢昭昭一个教训。”
她不敢抬头,睫毛有些不安地颤动着。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听见纪清河的回应,她的心继续高高吊着。
忽然间,下巴被抬起,纪清河说:“你帮他说话?”
叶荣欢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就听他继续道:“我不喜欢你帮他说话——不,是不喜欢你站在其他男人那边,站在我的对立面。”
他的声音很平静,完全没有警告的感觉,仿佛只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叶荣欢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忽然想起之前,恍然清醒过来——她好像,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她刚刚红润些许的脸色,又渐渐苍白。
这段时间他对她太好太温柔了,体贴备至,仿佛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让外面无数女人都羡慕她有一个好老公。
一开始她明明还是清醒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忘了本质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假的。
她竟然沉溺于他虚假的温柔里,渐渐失去了自我。
之前他将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更是让她……
叶荣欢忽然有些恐慌,不是害怕纪清河,而是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就彻底迷失在他制造的虚假之中。
他刚刚说的话,多么熟悉啊,不就是之前威胁她不许再见郁扬之后,将她带回家那几天说的话吗?
“你乖乖的,他就不会有事。”
“你要听话。”
“对,就是这样,真乖。”
如同冬日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叶荣欢恍然清醒过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看着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纪清河皱眉问道。
叶荣欢摇头,抿着唇没说话,眼睛也低低垂着,不肯看他。
纪清河眉头皱得更紧,立即叫了医生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