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嬷嬷先一步请罪,说起来,也是她看护不利,不然,也不至如此。
龚嬷嬷做事向来严谨,难得会心软,经此一次,下次小太子肯定不能再从她手中讨得了吃的,她是一个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犯两次的人,再说也没什么事,靖婉只是不会责罚她。
“吃撑了,多大点事儿,出去跑两圈就完了。去吧,绕坤翊宫两圈。”
低着头的小太子觉得一个晴天霹雳,懵懵的抬起头看着李鸿渊,“父,父皇,现在不撑了。”所以,能不能不去跑,求放过啊。
靖婉看着他的小表情,不厚道的掩唇而笑,不过,儿子的身体足够好,靖婉有意识锻炼他,这两圈还是稍微的多了点。“就一圈吧。”这教训,适当就好。
李鸿渊瞧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小太子瞧着她却可怜巴巴的,“母后,能不去跑么?”
“怎么,嫌少?那就绕着皇宫跑一圈,或者,你更想绕京城一圈?”李鸿渊凉飕飕的说道。
“没有,儿子马上去。”小太子差点跳起来,不过,瞧着大魔王的视线没离开,没敢跳起来,还规规矩矩的见了礼,退出二人的视线,才开始撒丫子的跑。
“婉婉,你太娇惯他了。”李鸿渊淡淡的,好像仅仅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靖婉瞧着他,同样颇为无语,天地良心,平日里或许放纵了一点,但是,该教的东西,那是一点都不少,而且因为是储君,还格外的严格,他经常随她初入御书房,臣子们基本上就没有不称赞的好吧,是真心真意的称赞,而不是曲意奉承,她儿子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很分场合了好吧。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说的,不能让儿子再跑两圈,她也不想明早下不了床。“那么,依照阿渊你的意思呢?”
“快四岁了,该出阁读书了。”
靖婉闻言,险些吐了一口老血,出阁读书,那最少也得是五岁,那之前,最多就是一些开蒙教育,靖婉是用前世的方法给他开蒙的,说起来,按照她的认知,她儿子绝对称得上是神童了,她还担心会不会揠苗助长,好在是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没问题,现在是,直接将学前教育提升为精英教育?
“怎么,婉婉有什么不同的意见?”
“阿渊啊,会不会太早了一点?”靖婉弱弱的说道。
“早吗?行,等他回来,让他自己选择。”李鸿渊表示自己很民主。
靖婉啥都不想了,只是默默的给儿子点蜡——儿子,母后知道你其实很厉害,以后就多辛苦一点,没办法,谁让咱娘俩都怼不过你父皇呢,好吧,其实是不敢怼,你父皇他是蛇精病,正常人都不是对手,咱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所以,在小太子跑完回来,精神抖擞还没维持三秒,有一个超级闷雷打下来,这一下,小太子不是懵了,是直接傻了。
“你母后说现在出阁读书还早了点,朕就问你的意思。”
小太子听到前面半句,差点狂点头,果然,母后才是亲的,这后半句嘛——
小太子偷偷的觑着靖婉,靖婉回了他一个“瞧你父皇”的眼神,好么,死心了,母后在前朝霸气威武,能镇住所有臣子,在父皇面前,那就是个“没用的”,人家都是男人惧内,自家母后是“惧外”,好吧,世间女子多是如此,自家母后也不能免俗而已,小太子内心很惆怅。
“父皇……”
“怎么?”李鸿渊喝了一口差,倒也没有刻意对小太子放冷气。
“您看,能不能……”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儿子愿意出阁读书。”小太子放弃了挣扎,蔫头耷脑的,内心无限的悲伤。
“既如此,宫宴之后,朕就安排。本来,如果你现在不想出阁读书,朕也就再纵你两年,不过,既然是自己选的,那么,就好好学,若是怠慢了……”
他不想就可以不读,信了你的邪,不过,这话还是让小太子心里泪流满面。
靖婉见他这么“欺负”儿子,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了,但是吧,是不是亲生的,这一点,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她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这么一个男人,没跑了,所以,她一开始的时候,或许就该生个闺女,这闺女不都说是当爹的前世的情人么,好吧,某人的前世他记得,不太好,情人什么的,那都滚一边去,再说,能让闺女做皇帝的男人,也就不要指望他对闺女多温柔,说不定在他眼里,这儿子女儿就没区别。
这一刻,靖婉坐在那里,安静的当一个美女子。
次日,大设宫宴,宴请文武百官,当然,还有从前南齐带回来的一些人。
而随着回京的那些士兵,安排在西山大营,同时也赏下好酒好菜,额外的,每人都还有金银布匹赏赐,尽管数量上肯定比不上入宫的一种将领,但是,得到的那些,已经足以让他们嘴巴咧到耳朵根了。
当然,这一场宫宴,正式列席的女子就只有靖婉一个,便是秦太妃都未曾出面,事实上,秦太妃现在也在礼佛了,好像还是因为李鸿渊亲娘的关系,具体的,靖婉也没能问出来,然后还有个小豆丁。
身为太子,还给他单独设了一席。
别看平时皮得很,正如靖婉所想,到这样的场合,他坐得端端正正的,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还真有一国储君的丰仪。
“太子,替朕去敬酒。”李鸿渊在御座上发话。
“是,父皇。”小太子大声的应道,一点不怯场。
端着小小的杯子,两个宫人伺候在侧,从秦天鸣开始。
这人小归小,但是他是储君,现在更是代表皇上,作为臣子,甭管你多大官,年纪多大,这会儿都得赶紧站起来。
“秦大人,此番征战南齐,尔统兵杀敌,英勇无双,功在社稷,在此,本宫敬你一杯,不过,本宫尚且年幼,不能饮酒,便以水代酒,请了。”
秦天鸣忙道不敢,满饮一杯。
不过,心里暗叹,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么丁点大,都似模似样的,日后长大了肯定也不得了。
小太子一个一个的敬下去,说的话都不带重样的,尽管十有八九都是提前教好的,但是能做到这么自然,说话也未曾出错,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启元有这样的储君,绝对是大幸。
而最后小太子站到从前南齐带回来的人跟前,正面对的是李鸿渊曾见过的士林大儒之一,讲真,见到这样的小太子,心中很是复杂,这是灭了他们国家的太子,然而,却也是他们日后效忠的太子,都是,三岁看到老,启元在走向盛世,只要不出意外,这盛世还将在下一任帝王身上延续。
“将曾经的南齐埋在心底吧,你们日后会以自己是启元人自豪的。”
这位大儒敏锐的知道,这话绝对不是元启帝教的,而极可能是他身边的皇后娘娘。
昨日入了启元京城,他们被安置妥当,还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伺候的人,或许也是方便他们了解情况,确实问了不少,伺候的人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们得到的最多的消息,就是关于这位皇后娘娘的。
却原来,在元启帝在外的数年,不是几位大臣辅国,而是皇后监国,她不仅将启元的国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一边迅速的安排南齐那边的事情,不让元启帝有后顾之忧,一边还在启元上下施行新政,使得启元遭灾不损,打仗不损,国力还蒸蒸日上,桩桩件件罗列出来,历朝历代多少皇帝都做不到,她一介女流却做到了。
他们这些人,对于后宫干政,要说没有看法是不可能的,但是,当真做到了这一步,那也不得不让人佩服。而这样一个奇女子,能教出这样的太子,似乎也不奇怪。
忍住了一睹后颜的想法,看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不过谁让他们这些人最重礼节呢。“老夫很期待。”既然已经成了启元人,自己也已经认了,就没必要扭扭捏捏了。
小太子回到座位上,向自己母后看去,求表扬,不过首先瞧见的却大魔王那冷冰冰的脸,所有的得意,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鸿渊跟靖婉自然不可能一直在,小太子也坐不了那么久,这一场宫宴的主角是一众武将,所以,在差不多的时候,李鸿渊就带着靖婉离开。
不过在那之前,李鸿渊宣布了年后太子就将出阁读书的事情,所以,这就意味着,东宫的全套班子要在年前给弄齐整了。
多少人在就在为太子出阁读书的事情做准备,就想着能不能在东宫占据一席之地,只是现在事情提前,让他们多多少少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主要影响的还是文臣,武将没多大关系。
不过,小太子不太开心,尽管知道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但是,这么一宣布,意义还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大魔王果然不该回来!
本来就已经进入了腊月,李鸿渊也回来了,他到底还是心疼媳妇儿,一个人撑了三年多,做了不少事,想也很辛苦,别的不说,靖婉那一双纤纤玉手,手指上出现了一些茧子,明显是因为长期握笔,要知道,以前她拿笔的时间也不在少数,手上也没出现过这玩意,李鸿渊不准她拿笔了,将这段时间的政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不过,不管是上朝还是在御书房,依旧带着靖婉。
忙忙碌碌三年多,这一下子清闲下来,靖婉还有点不习惯,不过,能时时瞧见自己夫君,也很满足,而且,她也细细的检查过了,他身上的确没有增添新伤,这一点让人很是满意。
“你准备在全国各地建立藏书馆,免费供天下学子借阅?”李鸿渊翻看着内阁呈上来的一份折子,上面草拟了章程。
“嗯,想读书却读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
“这不是一件小事。”
“再大的事情,咱们慢慢来,一步一步的走,总有能做成的一天。”
李鸿渊听靖婉说过一些她前世的事情,“所以,日后你是不是还准备广开书院?”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那一步更难,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的进行。”
“还有李天麟。”李鸿渊淡声说道。
言下之意,就算一辈子完不成,还有儿子呢,这才屁大点,就要开始继承自己亲娘的意志了。
尽管已经习惯了某人对儿子的态度,但是吧,每当这个时候,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阿渊,我觉得吧,你还是对儿子稍微好点,所谓言传身教,太上皇还是襄山行宫呢。”靖婉甚是直白的说道。
“呵……”活阎王冷笑一声,“‘杀君弑父’也是要有先决条件的,以他现在的大好优势,会走上朕一样的路,不用等到那一天,朕就先弄死他,这么蠢,就算是朕放水让他成功了,他随时也能被臣子给架空成傀儡。”
靖婉汗颜,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能平安顺遂,谁会没事找事给自己的道路增加障碍?那种人,不是心理有问题,就是脑残智障,她儿子吧,就不可能在这个范畴内。
今年倒是在小年的时候就准时的封了御笔,而这个时候,小太子的东宫班底已经组建完成,而小太子也从坤翊宫搬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小太子那泪珠子就在眼眶中打转,拽着靖婉的衣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不过,靖婉半点没心软,该因为这臭小子前两天还兴高采烈的跟他的那些玩伴说,等他独居一宫,到时候那就是他的天下了,想怎么玩怎么玩,想怎么闹怎么闹,还没搬过去呢,就开始跟玩伴谋划着以后的种种了。
所以,已经彻底暴露了的小太子,怎么可能轻易的博取靖婉的同情。
说起来,小太子之所以对于独居没有半点的抗拒心思,只不过是他从出生开始就是独自一个人睡在坤翊宫的偏殿,娘奶都从不允许陪睡,而在李鸿渊去打仗之前,他肯定是不会允许小太子睡在靖婉身边的,而李鸿渊走了之后,靖婉觉得儿子都习惯了,如果抱到身边睡,不知道他老子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再被抱走,反而会哭闹,就一直保持了他独睡的习惯。
所以说,在这皇宫里,不管睡哪里,对他而言都无所谓,没有太大的改变。
没能达成目的的小太子,只能放开亲娘,悻悻的准备去他的新地盘踩踩地皮。
瞧着人小鬼大的儿子,靖婉也是好气又好笑,“走吧,母后跟你一起去瞧瞧。”
小太子抓着靖婉伸过去的手,立马又喜笑颜开,叽叽喳喳的跟靖婉说话,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靖婉才觉得自己儿子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事实上,之前安排的时候,靖婉已经看过了,很多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她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给与儿子最大的关怀。
因为都是按照小太子的喜好安排的,因此,基本上没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小孩子嘛,总是有些贪心,要了这样要那样,似乎永远都不能满足,这么小就要独居一宫,靖婉到底是心疼,要求只要不过分,她全部都满足他。
期间,李鸿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喜归不喜,儿子到底是他的种,父教子,天经地义,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再说,他也没想真的彻底的抹杀了靖婉的为母天性,那是不现实的。
第017章:本性暴露
尽管李鸿渊回来了,但是这几年过年,靖婉都赏赐了不少的东西下去,李鸿渊倒也没有改变靖婉的这个习惯。
或许还因为将南齐变成了启元的一部分,对于赏赐,李鸿渊还加厚的了几分,没办法,他向来是个大方的主子,再说了,南齐一个比启元还稍胜一筹的国家,好东西绝对不在少数,被李鸿渊狠狠的搜刮了一回,现在的国库简直不要太充盈,而奇珍异宝,也差不多都进了他的私库,因为太多了,看上去似乎也就那样了。
这私库每开一次,靖婉都要稍微的无语片刻,那什么,这玉白菜虽然没多得跟大白菜似的,但是吧,讲真,她这一辈子,见过的玉白菜还真的比大白菜多——当然,出现在饭桌上已经成了菜品的不算——出生在骆家,后厨基本没去过,嫁了人之后就更不用说了,没事儿谁会专门去看一颗白菜,又有谁专门拿到她面前来。
所以这玉白菜在某种程度上,真成了大白菜了。
哎呀,这么有钱,是不是可以想怎么奢靡就怎么奢靡了?想想不要太舒坦。
回头,库房门一关,这一库房的东西也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该干嘛干嘛去。
年初一,宫中依旧设宴,靖婉今年倒是只需要接待命妇,头几年李鸿渊不在,这些命妇都是秦太妃负责。
骆家的人,上一辈的,还在南齐给骆老夫人守孝,同辈的人,就几个嫂子弟妹——当初骆老夫人那个情况,为了不耽误孙辈的婚事,骆沛山在决定好几个适婚的孙子孙女的婚事之后,在极短的时间里办了婚事,虽然仓促,但是也都没委屈他们,靖婉还特地的赏下了的不少东西,尽管孙辈只守孝一年,但是,没有长辈主持也不太好,而这几个人中,孙宜嘉还待在齐安府,大概要等今年长辈们的孝期都过了才会一起回来。
这一二三品甚至还有超品的夫人不在少数,靖婉也自然就顾不上娘家的几个人,不过,因为靖婉的关系,也没人敢怠慢他们,高品级的夫人或许不会主动上前,但是他们儿媳孙媳就没那么多顾忌。
靖婉中宫皇后,且后宫就她一人,只一独子,出生便被封为太子,现在又出阁读书,再一次的确定了小太子稳固的地方上,靖婉可谓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不会与骆家交恶,哪怕是曾经的有过节的,也尽可能的修好,就算是不能修好,也再不会去找麻烦。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也不是说着玩玩的,尽管,骆沛山始终要求他们要低调做人,但是,在被众人追捧的时候,那笑颜还是格外的明艳几分。而骆家的下一辈还在持续增加中,而因为靖婉的那些兄弟身边都干净,迄今为止,也就她大堂兄有一庶子,余者全是嫡出,没有那些肮脏事儿,孩子平安出生的几率就变高。
不管生多少,日后就算不是多大出息,基本上也是衣食无忧的,这人啊,都讲究多子多福,所以,能生就可劲儿的生吧,反正又不是养不起。——靖婉在心里如此感慨。
而嫁入骆家的女人,被如此的追捧,也不仅仅是因为靖婉,也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幸福,上头婆母都不是严苛的,丈夫身边没人,妯娌之间也没什么好攀比的,个个也都要儿子,这女人一辈子,能到这个份上,被人感慨不知道修了多少世的福。
所以说,千方百计想要嫁入骆家的女子不要太多,便是低嫁都无所谓,奈何,骆沛山没想过要与高门联姻,有一天,居然会因为出身太好而被嫌弃,得到这个答案的高门女子,不知道多少人崩溃。
靖婉对上了年岁的命妇格外的照顾一些,小孩子也有玩耍的地方。
因为如此的体贴周到,加上监国期间,所作所为都惠及天下,被多少人赞之为贤后。
贤后?这个帽子会不会被摘掉,靖婉不知道,不过,某人回来了,“广选秀女,充盈后宫”这事十有八九会被提起来,到时候倒是很可能被扣上“妒后”,果然啊,这人生不能十全十美,在她身上,不如意的不说十之八九,一二还是有的。
有时候也就是想想,然后打住,过成她这样要是都还说什么不如意,靖婉觉得,她该被套麻袋了,纯粹的没事找事儿,无病呻吟。
年初一之后,一直到正月十五,宫里都比较的清净,而十五元宵灯会这日,李鸿渊带着靖婉跟小太子出现在灯会上,当然,李鸿渊眼里就只有靖婉,小太子只是他娘要求带上的一个小挂件。
尽管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混在人群中,但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致也是不一样的。
之前几年,靖婉都没在这样的情况出宫,身边没有一起赏灯的人,儿子也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