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妃扯住乐成帝的袖子,本来只是轻轻一下就能拂开,乐成帝却不敢用力。
“不要,皇上不要去,不要臣妾死了,渊儿都还恨我。”
苏贵妃想见李鸿渊吗?才不是,那个她最终发现其实半点不了解的养子,如果真的来了,自己营造的局面,很可能被他弄崩了,她是料定了李鸿渊不会见她,才会上演这么一出,显是极力想见,现在是为对方着相忍痛不见,自己的营造的形象更加的稳固,同时也抹黑了那个贱种一把。
“好好,都依你,你别再说话了。”
苏贵妃闭上眼睛,好像会就此一睡不醒。
乐成帝各种焦躁,御医也还在全力施救,可是一时半会不确定是什么毒,只能用最常规的方法,显然是没什么效用。
见那血还在流,乐成帝大骂庸医,一脚将人踹开,差点就命人将人的拖出去砍了。
李鸿铭进宫的速度很快,明明是后一步通知,他却比龚九先一步到玉粹宫。
因为心焦自己的母妃,所以,什么都顾不得,快马加鞭的进宫,进了宫都没下马,似乎也无可厚非。“母妃,母妃……”李鸿铭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全然不顾仪态。
他心里眼里似乎也只有苏贵妃,扑到苏贵妃的身边,连乐成帝都顾不上,“母妃,母妃你怎么样了?”小心翼翼的伸手,好像是欲碰触她,又不敢,就怕一点点的碰触都会让她疼痛。“母妃,是儿子啊,你看看我好不好?母妃……”
大男人的眼泪,也在转瞬间刷刷刷的滚下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皇子。但这个时候,却不会有人去指责他什么。
乐成帝瞧着,都无比的酸涩,这是他曾经宠爱的女人,他最看好的儿子。
乐成帝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你母妃一定不会有事的。”
“父皇,”李鸿铭嘴唇哆嗦,好似这才发现乐成帝,“儿子方才失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礼不礼的?”
“铭儿?”苏贵妃低低的唤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犹如千金,“皇上,臣妾,臣妾好像听到铭儿的声音了。”
“母妃,母妃,是儿子,我来了,我来了……”李鸿铭抓住苏贵妃的时候。
苏贵妃勉力的睁开眼睛,“临终前,能见你最后一面,母妃,母妃……”
“母妃,别说胡话,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御医,怎么不见御医,父皇,御医怎么说,怎么说的,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李鸿铭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道。因为跟乐成帝说话,就好像在吼乐成帝。
乐成帝这会儿也不会介意。“兵刃上有毒,一般的解毒方法不管用,御医正在查询是什么毒,对症下药才有可能……”
李鸿铭几欲出口的话被狠狠的咽了回去,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皇上,皇上,晋亲王府的府医到了。”外面的宫人急忙通传。
“还不快将人叫进来。”乐成帝跟李鸿铭不约而同的急切开口。
龚九大步近来,正要见礼,却被李鸿铭上前两步抓住,用尽了全力将他拉过来,“快,快点救我母妃!”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龚九下意识的想要甩开李鸿铭,真那么做了,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到底忍住了。
龚九给苏贵妃把了脉,“还请皇上移步。”
这人都快死了,你们又不是大夫,围着有啥用。
乐成帝这会儿很听话,动作也很麻溜。
龚九不客气的坐到乐成帝原本的位置,铺开针套,一排明晃晃的银针,手指从上面划过,随之抽出一根,正要下手,龚九突然顿了顿,“皇上,贵妃娘娘失血过多,有些血凝结成了块,未免造成影响,所以可能需要碰触贵妃娘娘的身体。”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对方是个老女人,毕竟是皇上的女人,所以也要防止乐成帝占有欲作祟,提前说清楚了,不治最好。
“医者眼中,难道不是只有病患,没有男女之分吗?”乐成帝很是大义凌然。
这心里的想法,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反正都这么老了,好了朕也不会睡,被其他的男人碰一下又如何,又不是给他戴了绿帽。
“多谢父皇。”李鸿铭还真怕乐成帝会放弃治疗。
显然,乐成帝这会儿的智商也是在线的,好歹是救命恩人,因为这个不给治,站在男人立场来说,或许会被理解,站在情理层面却不会被谅解。
龚九得了允许,下手也不再犹豫,将苏贵妃的衣服撕开了些,看上去也就是血肉模糊一片,并不能见到肌肤,随后左手在伤口附近稍微的摸索,右手银针稳稳的落下。
现如今这般模样,显然第一步需要止血,不然可能还等不到解毒,苏贵妃就先一步流血过多而亡。
龚九一手银针止血术,堪称出神入化,几针下去,一群御医都做不到的事情,他轻易的就办到。随后龚九从自己的医用箱中拿出调配好的消毒酒精,医用棉花,镊子。
显然,这些东西也是源于靖婉口中,不是太难的东西,她说出口,李鸿渊手下的人自然就能弄出来。
龚九将之随手递给了李鸿铭,“用这个给贵妃娘娘清洗伤口,切记不要碰到银针。”
龚九去开了好几个药方,给乐成帝的人交代了一番就不再过问。
苏贵妃的宫女给她清洗伤口,但是,显然是没做过这种事情,本来捏着绣花针都能下针如飞,这会儿却笨手笨脚的,让人看着就着急,而且,龚九只是给苏贵妃止血,可没止痛,这酒精一上去,带来的刺痛使得苏贵妃痛哼出声,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宫女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害怕是自己弄疼了主子。
——明明龚九是可以给她止痛的,在西北外伤手术的时候,可不用银针止痛,显然是因为对方与自家主子不睦,他黑心黑肺故意的,不能用其他手段,这个是小意思。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母妃刚才都没这样。”李鸿铭一把揪住龚九的衣襟,面色不善的质问道。
龚九不怎么客气的掰开李鸿铭的手,“三皇子息怒,这是避免贵妃娘娘的伤口出现红肿、化脓,只是疼痛度增加,此外不会有影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淡漠的解释道。对李鸿铭的称呼,那就是纯粹的膈应了。
李鸿铭黑着一张脸,却不能说什么,他被变为庶人,没有爵位,通常情况下,称呼一声皇子已经是给面子了,皇子的身份可比庶人尊贵太多了。不过是乐成帝没有下旨将他从皇族中除名而已。
不过,显然李鸿铭倒下去之后,还是没有学乖,存在于骨子里的东西依旧没有被磨平,不然就该知道,不要轻易的得罪一个大夫,尤其是不被自己掌控却医术高明的大夫,等什么时候需要他的时候,他悄无声息的就能阴死你。
只是,乐成帝眼中也有一丝怀疑,“贵妃之前都不曾如此。”
“回皇上,贵妃娘娘中的是一种特殊的蛇毒,起初的时候伤口会麻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在一段时间之后,这种麻痹感才会消失,贵妃娘娘现在显然已过了那个时候。这种疼痛在常人的承受范围内,所以请皇上无需担心。”
乐成帝点头,不再开口。
龚九冷眼瞧着,“动作最好快些,贵妃娘娘现在的情况容不得耽搁。”
闻言,宫女也着急了,可是,越着急越慌张,越慌张手下就越不稳,酒精都险些被弄翻了了。宫女害怕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赎罪,王爷赎罪。”
乐成帝跟李鸿铭的脸色都阴沉沉的。
“滚,没用的东西。——龚九,还是你来吧。”
“是。”拿起镊子,夹了一块棉花,沾了酒精,直接往苏贵妃伤口上擦,动作干净利索,可显然半点不轻柔,便是那一道伤口,也直接将棉花塞了进去。
李鸿铭看他如此的粗鲁,双拳紧握,“刁民,好大的胆子,竟敢下黑手!”那拳头都随之挥了出去。在他看来,龚九是晋亲王府的人,可不就不安好心。
龚九避开,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鸿铭,“清理不干净,遭罪的只会是贵妃娘娘,要不然王爷自己来?”又不是真正的平民,龚九怎么可能会卑躬屈膝,他背后不仅有主子,自身也底气十足,根本就不惧李鸿铭。
“老三,给朕安静的待着,别添乱。”
清理干净之后,龚九又仔仔细细的给苏贵妃诊脉,肺腑的确是伤到了,并不算严重,然,也足以致命了,龚九现在可没到可以给内脏手术的地步,苏贵妃能不能撑过来,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关于毒,倒是次要的,知道是什么毒,知道解毒的方法,只要在有效时间里解毒,就不足为虑。
事实如何,龚九也与乐成帝如实的说,免得苏贵妃死了,要他来背锅。
“你有那个能力,故意推脱不算,现在还推卸责任,你果真是……”
第547章:各方准备
事实如何,龚九也与乐成帝如实的说,免得苏贵妃死了,要他来背锅。
“你有那个能力,故意推脱不算,现在还推卸责任,你果真是……”
“三皇子,”龚九不客气的打断他,“草民只是人,不是神,草民也不过是比御医们知道的多一些,如果三皇子还是坚持认为是草民不尽职尽责,那么,草民至负责给贵妃娘娘解毒,剩下的,三皇子认为谁能耐,就去找谁吧。”
“混账东西,你果真是……我要你的命,来人。”
“草民一介布衣,承蒙晋亲王爷看得起,才做了晋亲王府的府医,到底也只是贱命一条,三皇子想要,拿去便是。”龚九丝毫不惧。
乐成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的疼,“来人,将朕给睿亲王带下去,没有允许,不准进来。”只是这称呼,不知道是习惯,还有有特殊含义。
李鸿铭僵硬的瞧着乐成帝。
“朕念在你为亲娘担心的份上,就不予追究,老三,发生了那么多事,别到现在说话还是张口就来。”
李鸿铭嘴唇嗫嚅,一脸颓丧,抹了一把脸,“父皇,儿子一时心焦,失了分寸。——方才是我莽撞了,还请龚大夫不要与我计较,母妃就拜托了。”
李鸿铭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的苏贵妃,或许是自己现在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可能添乱,毕竟,有些想法根本就不受他控制,暂时避开或许才是上策。
但凡在某些方面成就卓越的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一些小怪癖,便是乐成帝,对于这些人的容忍度也相对较高。
相对而言,龚九也只是骨头硬了一些,乐成帝自然是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
乐成帝或许是为了表示对龚九的信任,直接将苏贵妃交给了他,言明,只要龚九尽力便可,就差直接说,就算是苏贵妃死了,也不会将他如何。自己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说到底,乐成帝还是自私,苏贵妃虽然救了他的命,但是相比起自己,还是远不够。
苏贵妃被禁足之后,她宫中原本伺候的人被杖杀了大半,没了原本的崇高地位,内务府自是不可能将补齐,现在乐成帝带着人一走,玉粹宫又变得原本的寂寥萧索,而现在伺候苏贵妃的人,都只是一些小宫女小太监,机敏不足,能力不足。
龚九静默的看着,瞧着都要重新起来了,还是没有人主动来献殷勤。
这样也挺好。
后面的救治龚九显得很随意,很大程度上是在看苏贵妃自己的造化,能活着也无所谓,之前苏贵妃的身体可是损伤不小,迅速的衰败,这一回失血过多,影响就更严重,就算是勉强撑过来,怕是都要与皇后为伴了,若是直接死了,说不定才是便宜了她。
然,龚九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全力施为。
离开玉粹宫,乐成帝对在苏贵妃的担心弱了一些,更加了的关注今晚这件事的本身。
宫中混入了那么多的刺客,他险些就中招,如何能不怒火中烧。
带着大队的人马,气冲冲的奔向御花园,场面倒是已经收拾过了,然而在得知自己有多少儿孙遭了秧之后,双眼一黑,险些吐出一口血,但是,相比心疼,乐成帝更多的是愤怒,“于仲擎人呢,死哪儿去了?”
“父皇,于统领在击杀刺客的过程中重伤,同样身中剧毒,现在,快不行了。”
乐成帝怔忪,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像明明是忘记了于仲擎曾经所做的一切,觉得他太无能,要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他身上,现在得知对方生命垂危,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想起了他尽忠职守的过往。
“立刻将人送去玉粹宫,让晋亲王府的府医给瞧瞧。”随后乐成帝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们呢,有没有受伤中毒的?一并去玉粹宫,瞧瞧是不是一样的毒,如果是,就一并的解了。”如果是有了解毒的方法,没来得及而丧命,那就真是……
而在乐成帝得知,他的这些成年的儿子们,除了老七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之外,全部都毫发无伤,心情就变得有点微妙了。秦淑妃看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到一些,作为父亲,作为丈夫,在危急时刻,没有保护妻儿,反而将他们推出去,耳那些死去的孩子,有几个是因为他们这样的作为导致的?
人,趋利避害,这好像是天性,但是,真这么做,又是何其的自私凉薄,如果换成是自己这个当老子的,他们是不是也能这么做?
一想到这个可能,乐成帝的脸色就彻底的黑了,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将他们臭骂一顿,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败类,关键时刻没有担当,还要他们有何用?
一个个都被骂懵了,但是,没人敢回嘴,哪怕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传到甘露宫去了,现在甘露宫的人需要掌握能掌握的所有事情。
靖婉觉得挺好笑的,乐成帝跟他的那些儿子,本质上还不是一丘之貉,他是九五之尊,有的是人将他的命放在第一位,因为有人挡刀,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没有苏贵妃及时为他挡下致命伤,如果他身边恰好只有吓傻的宫人,他就能百分百保证自己不会推人去挡吗?
实际上,是百分百的会,在事后,他或许还会理直气壮的说,他的命何其的金贵,都是些下贱人,替他去死那都是应该的,反而因为没有主动站出来保护他,才是罪该万死。
所以说白了,那些封王的皇子,错的不是推人去挡下本属于自己的危险,而是推错了人。这就是身份地位不同所带来的最大差别。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她前世,那么,你便是推了一个乞丐,也会千夫所指,被口诛笔伐,推人的人身份地位越高,受到的指责反而会越多,而在这里,如果推了一百个一千个下人,就你最后还好好的,世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自己的命才是命,下贱人的命,那就是一根草,一颗石。
“阿渊,我们什么时候出宫?”不管什么时候,这皇宫里待着,果然都不舒服。
“暂时怕是不行。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倒是没有,就是有点困了。”靖婉摇摇头。
“那就在偏殿去睡一会儿吧。今晚这事儿,的确不会那么容易就完了,说不定一晚上都没得睡。”秦淑妃说道。
靖婉点点头,“多谢娘娘。”领了秦淑妃的好意。
李鸿渊跟着一起过去,两人相拥,直接和衣而眠,靖婉睡在李鸿渊臂弯,呼吸很快就变得轻容绵长,李鸿渊本来还有点担心她会受到惊吓,现在放心了些。
拉了拉身上的薄毯,李鸿渊也跟着合上眼睛假寐,脑中在思索今晚的事,根据现在的掌握的情况,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凡事都是有目的的,事情越大,就意味着目的性越强,根据秦淑妃的说法,好像就是刺杀乐成帝跟皇子皇孙。
最终的结果,看着非常的惨烈,乐成帝没事,成气候的皇子也没事,杀了那么多人,好像就是纯粹的见人就杀,跑得快的没事,跑得慢的就活该。
不应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