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兽医一听,擦了额头上的汗,直接朝着李乌拉挥挥手:“交给我就行,你赶紧去前线。”
李乌拉看了一眼地上一脸的萎靡的伤兵,直接说道:“瘪犊子玩意,你没事学迷龙那个牲口举什么机枪扫射。
这下好了,我又少了一个能说说话的铁子了。”
李乌拉抱怨了一下后,直接转身朝着阵地而去。
就在李乌拉离开不久,地上的伤兵缓缓睁开眼,就看着郝兽医在擦汗。
而川军团一直流传着只要兽医一擦汗,总有人要大事不妙。
于是伤兵直接看着郝兽医问道:“兽医,我是不是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兽医用衣服擦了擦头上的汗,拿着一把剪刀剪开伤兵的伤口:“你这个娃,说啥胡话呢?我现在有药了,你们可以不用死了。”
“咳咳。”
伤兵咳了两下,“兽医,别骗我了!!我现在好困,脑袋昏沉沉的。”
说着伤兵眨巴眨巴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眼前开始出现了幻觉,喃喃自语:“爹,娘,狗剩想你们了...我杀了五个鬼子,替你们报仇了...你们等等我...”
随着伤兵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生命也由此走到了尽头,原本还能抬起来的手直接吧嗒摔落在兽医的腿上。
眼神中那仅有的生气也开始涣散。
“娃,在坚持,坚持,我有...”
郝兽医还没说完,就看到伤兵的头撇了过去。看到这一幕郝兽医沉默了片刻,那宽厚的手掌直接盖在伤兵的眼睛上。
“娃,走好。”
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出现七八艘竹筏,停靠在西岸的渡口处。
当领头的战士下了竹筏后,连忙挥手说道:“弟兄们快,趁着小鬼子现在没放炮,能走多少是多少。”
“团座,咱们还剩下六百多能战斗的弟兄,初步计算打死了五百多鬼子。”孟烦了瘸着腿走到黄身边报告。
“极好,极好。”龙文章一听,点点头,嘴边开始说道。
孟烦了瞠目结舌地瞪着龙文章:“这叫好事?咱们一千三百多人为了这座破山损失过半,这样能叫好事?”
“是神山,南天门,神庙神树神石神江守神山,说破山要遭天谴的,劈叉你。”龙文章居然说着直接模仿一个被雷击的声音。
孟烦了听着这话,一副蛋疼的模样。
龙文章继续对着孟烦了说道:“你也认为这不是好事?以前鬼子跟我们打,战损比例高达五比一,现在呢?
咱们一路从缅国走回来,杀的鬼子没一千也有八百吧!这不是好事?”
说完龙文章在寂静的夜里大喊起来:“爷爷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这仗打死五百多个鬼子,你们证明了你们不是孬种....”
孟烦了不等龙文章说完,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要命了,山底下还有鬼子呢?瞎叫唤什么?”
说着孟烦了看着一旁舔着掰开两半饼干的黄,问道:“团座,您不打算管管您手底下这精神病?”
黄一言不发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对于龙文章的行为,黄内心中是认可。
毕竟如今不缺武器,甚者武器泛滥的川军团而已,唯独士气让他最担心。
而士气这种东西对于川军团这种成分复杂,久经败仗的溃兵而已。
唯有胜利,一场无视伤亡的大胜才能激活他们内心深处的潜力,才能让他们将这股子潜力化作士气,一往无前的直面鬼子。
“烦啦,死啦死啦就是个不会累的牲口。他愿意喊就让他喊吧,咱们省点力气好拿枪打鬼子。”
“团座...”
龙文章借此直接挣脱开孟烦了的手,小声的对他说道:“烦啦,你很聪明,有狗头军师的气质!
但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什么让我们能够在溃兵潮中将这堆沙子拢在一起,并且让他们以最短时间形成战斗力?”
孟烦了一听愣神的盯着龙文章,显然被龙文章这么一问,孟烦了开始有些迟疑。
他也想问问自己,或者说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有魔力,能让他们这帮人早已对战局放弃的人,重新拿起枪站在前线跟鬼子厮杀起来。
“是胜利。”龙文章率先开口解了孟烦了的迟疑。
孟烦了看着舔着嘴掰开了两个饼干打算吃的黄,他这会终于明白,为什么黄一个军校出来的高材生。
能放纵龙文章肆意妄为的耍宝行为,能默许迷龙数次违背军纪的行为,能容忍阿译胆小懦弱的行为,能无视自己平常跟死啦死啦斗嘴行为....
归根结底还是黄看透了眼前由溃兵组成的川军团。
古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溃兵们从无数次溃败和无数个逃难的日子里,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人做事得务实。
管你吹得天花乱坠,管你大饼画的又大又圆。
溃兵们只认实力,尤其是在这么个乱糟糟且又兵荒马乱的时代。
谁能带溃兵们,带着军队打胜仗,大家伙就愿意跟着谁。
无他,因为胜利了,就意味着能活下来了。更别说黄这一路上,装备、药品、衣服、食物、胜仗,一样都没少过他们。
所以也正是这样,以孟烦了为代表的溃兵去才稀里糊涂的跟着黄打鬼子。
在加上龙文章那充满蛊惑的言语,更是让川军团以极短的时间,激发了自己那早不知道被丢在那个战场上的勇气。
第40章 渡江
阿译正在手足并用地往战壕爬去,于是逢人便问:“团座呢?见到团座没?团座在哪里?”
可众人血战了一个下午,一个个如同重度瘫痪患者,依靠在战壕壁内。
基本没人有空答他,于是乎阿译只好挨个挨个问过去。
十来分钟后,阿译终于摸到了黄身旁。
“团座...团...”阿译喘了两口气,继续说道:“东岸...守军...安排了竹筏,让我们乘着夜色渡江。”
黄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睛瞪着阿译,似乎要借助月光,将阿译看的清清楚楚。
“你再说一遍?”
“团座,东岸守军,安排了竹筏接我们过江,岸上的溃兵和难民们快要过完,兽医让我来叫你们回去。”
黄皱着眉头,眺望着东岸的阵地上。
借着渡口上亮的着的微弱灯光,黄能看到本该闹哄哄的难民、溃兵、伤兵正被有序的安排三个口子检查疏散。
于是孟烦了学了龙文章语气,对着阿译说道:“回去干嘛??阻击,阻..”
龙文章一脚踹向孟烦了那只瘸腿,从而导致孟烦了失去平衡,甩在泥地里,一脸懵圈。
“学我作甚啊!啊!你这个瘸子,都瘸了一条腿怎么还急着要去奈何桥报道?逃命!撤退!
人家都把筏子送到家门口了,我们不回去,在这等死吗?”
龙文章说完看向黄:“团座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死啦死啦,你组织撤退,突击排掩护大家。留几个弹夹给我,我答应过带他们回家,就一定回家!!”
孟烦了听着黄盖棺定论,脸上显得十分犹豫。
毕竟前一秒龙文章这个鸟人还鼓舞士气,大谈胜利。后一秒就秒变那种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秒也觉得是个磨难的模样。
“瘸子,还愣着干嘛?跑起来!!回家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然后孟烦了被龙文章一把提了起来,就往土坡准备推下去。
于是孟烦了想起身后那个近70度的滑坡,连忙挣脱龙文章,并且怼了过去。
“哟嚯,合着您还惦记我是个瘸子?要不我打断您的腿,你跑一个我瞧瞧。”
“得了,死瘸子,还有空跟我犟嘴,赶紧传团座令去,撤退,回家。”
有了黄的命令后,那川军团除了突击排坚守阵地外。
其余人等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一个个一窝蜂地冲向山坎,直奔渡口而去。也是此时,川军团的执行力达到了空前的顶峰。
他们用着各自含妈方言问候鬼子的时候有多勇敢,这次逃跑的时候就有多勇敢。
于是乎在月光的微弱的照耀下,川军团除了突击排外,仅剩下的五百多人玩命的就着七十多度的陡坡往下山坎下滑,带起的烟尘足比得炮弹落地。
这一刻他们跑的比刘翔快,跳的比姚明高,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毕竟回家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此时持枪冲到怒江边的龙文章,压低声音开口说道:“看看你们这个样子,你们是打死了五百多头鬼子的英雄,别他娘的跟个溃兵一样。
拿出胜利者该有的气势,竹筏多的是,一个个列队上竹筏。”
龙文章一番话直击一众溃兵内心。
是啊!
老子是打过胜仗的人,当年追着自己满华夏跑的鬼子,现在死在自己手上也不少,有什么必要跟个逃命鬼逃命。
于是一众溃兵开始自发的在各个竹筏前列队,其中最后一排的川军团战士也开始自发担任起警戒的动作,生怕鬼子突破了突击排的防线。
南天门山头上,迷龙拿着机枪趴在战壕内,看着黄,身后跟着豆饼和羊蛋子。
“团座,咋打?”
黄看着迷龙,按理说这个小子顾家。
在黄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他应该第一个就跳下山坎,直接去对岸找他捡来的老婆了。
“怎么你还不过江去找你老婆?”
“你当我是那种抛弃战友瘪犊子吗?而且我看到一个胖子带着我老婆儿子过江了,我也无憾了,就是可惜没听见我儿子叫我一声爸爸。”
迷龙说着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透露出对上官戒慈和雷宝儿的思念,整个人也呆了起来。
黄直接上去一脚踹醒迷龙:“他娘的,这是战场,小鬼子的子弹可不长眼。”
说到这黄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安排人叫来要麻,不辣。
“有没有看到小鬼子的防毒面具?”
“啥子?”要麻楞的问了一嘴,片刻反应过来的要麻继续说道:“团座,你的意思是鬼子要用毒气弹?”
黄点点头,自打七七事变以后,鬼子完全不理会之前他们签字认可的战争中禁用生化武器的条约。
在战场上大规模、频繁地使用生化武器毒害抗日将士和无辜百姓,为此鬼子内部特地将毒气弹专门称呼为特殊弹,以便于日后赖账。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炮弹声响划过天际。
本就警惕的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立刻大喊:“七五山炮,防炮,防炮。”
轰。
一发测试后,鬼子的照明弹升空了,它久久悬停在空中。
黄也趁着这个机会,瞟了一眼突击排的弟兄们,只见他们一个个早就半跪着躺在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