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天突然低声问:“处长,接下来怎么办?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谢轩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信不信,今天晚上,左春荣就会被他的同伙救走。”
麻天眼中突然露出笑意:“老大说会救走,一定就会救走。”
他自然明白了谢轩的意思,同时也换了称呼,“老大”可比“处长”要亲近。
麻天知道,今晚是他的机会,从此以后,他要和谢轩做兄弟,生死兄弟。
麻天走后,谢轩摸出一个空的烟盒,把里面的包装纸撕出来,再倒了点开水,在抽屉里找到一小包盐,倒了点进去。
摇晃了几下,等盐全部溶解后,再拿出枝鹅毛笔,吸了盐水后,在烟盒纸上轻轻写着。
谢轩写得很慢,这次他写的是电码。
谢轩与山城军统局的联络,一般原则是,先由山城发给军统三站的当值电台,再由交通员去电台取回电文,交给译电员按照密码翻译成明文,再通过死信箱,由三站的书计处理,如遇重大事件,再送交他这个站长处理。
当然,也是通过死信箱。
谢轩的身份是绝密,军统申浦三站的人,也只知道他的代号是:三鸡公。
写完后,用嘴轻轻吹着,等水干后,又侧着看,鹅毛笔没有在纸上留有任何痕迹,这才开始把烟盒纸仔细地折起来,最后卷成一个小圆柱。
又拿出一根烟,把一端的烟丝抽出,纸圆柱塞进去后,再用烟丝堵住。
从外表看,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香烟。
把香烟叼里嘴里,用牙齿咬了个齿痕后,又把烟放回烟盒。
这算既打了记号,就算有人要拿他的烟盒抽烟,也不会拿这根咬过了的。
没有了左春荣这个尾巴,谢轩出行方便多了。
身为特工部的行动四处处长,一般人谁敢跟踪他?
谨慎起见,谢轩还在街上转了几圈,确定身后没人之后,才开车去了三德里。
他与军统三站的交通员,联络的死信箱就在这里。
隔着一条街,谢轩就下了车。
这车是左春荣的,现在归他使用。
用车之后,谢轩才发现,有个车还是很方便的。
上车之后,车内就成了隐秘空间,像个移动的安全屋似的。
在周围观察了一圈后,他才走近三德里。
先在巷子口的电线杆上,画了一根从左到右各上的斜线,这是一个暗号,告诉军统的人,有情报要取。
下午,谢轩再次开车到了三德里,这次他没停车,只是瞥了一眼巷子口的电线杆,发现原来的斜线上,被人加了一笔,像个小叉似的。
他没停留,开着车子走了。
第9章 善后
深夜,谢轩正要出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开门一看,发现是麻天。
“你怎么来了?”
谢轩注意到,麻天换了身黑色衣服,而且衣袖和裤口都绑了起来。
这要是再蒙块黑巾,简直就是套夜行服。
“老大,我刚从广济医院回来。我蒙着脸,假意去营救左春荣,离开之后,故意引起响动,那两名警卫果然跟了上来,他们开了枪,我把左春荣推了出去,那两人的枪法真差劲,打了好几枪,也没击中要害,我只好补了一枪。”
麻天没有隐瞒,将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此事是他抢着干的,算是投名状吧,以后,他就完成全了谢轩的人,他的生死将由谢轩掌握。
谢轩来不及责备他,叮嘱道:“你赶紧把衣服换了,说不定等会就要去医院。”
他的话刚落音,里面就响起了“叮叮叮”的电话声。
看到谢轩快步去接电话,麻天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谢轩不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他今晚替谢轩除掉了左春荣,以后,他就是谢轩的生死兄弟了。
“李君世的电话,我们一起去医院,记住,今天晚上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商量抓暗杀我凶手的事。”
“好。”
有了谢轩这个证人,谁也不会怀疑,也不敢怀疑麻天。
谢轩到现场后,没等其他人开口,很是惋惜地说道:“我就说左春荣不能来医院,这是摆明给地下党机会啊。还好,左春荣没被救走,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此时李君世已经到了,他正寒着脸在勘查现场。
听到谢轩这番虚情假意,并带着幸灾乐祸的话后,脸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谢轩早就提醒过他,离开四处概不负责,这下好了,被谢轩不幸言中。
现在被谢轩当场奚落,他有种愧汗无地的感觉。
李君世冷声说道:“人已经死了,就别再说风凉话了。赶紧查查,地下党是怎么知道左春荣在这里的?”
谢轩一本正经地分析着:“阿萍跑了,地下党自然知道左春荣身份暴露。我敢肯定,四处外面一直有地下党在盯着。我被人暗算,也是地下党干的。”
“有没有可能,左春荣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突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同时,走过来一个病怏怏的男子,身材瘦削,脸颊深陷,皮肤蜡黄,正是特工部行动一处的处长万海翔。
能成为行动一处的处长,万海翔自然是李君世的亲信。
万海翔原来是军统的人,受过专业训练,不像半路出家的谢轩,人家是真正的职业特工。
别看万海翔好像风能吹倒似的,可他心思缜密,而且眼光独到,办案时总能抽丝剥茧,军统申浦站,一大半落在他手里,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谢轩掏出烟,叼上一根后,一边点火一边问:“你说的自己人,是指地下党还是我们?”
万海翔的突然出现,令他也有点小紧张。麻天擅自行事,有可能留下漏洞。
万海翔轻声说道:“当然是指我们。”
他的声音不大,可听在所有人耳中,犹如一声惊雷。
谢轩马上说道:“他本来就是死在我们的人手里啊,他中了好几枪,每一枪都是看守射的。”
李君世突然觉得有了希望,问:“万处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万海翔望向谢轩,问:“发现还谈不了,只是觉得太过巧合。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谢处长,你说是不?”
万海翔的话,令谢轩心里一惊,可他脸上却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
谢轩不以为然地说道:“什么偶然、必然的,我看这一切都是左春荣咎由自取。他的命运,在他加入地下党的那一天就注定了。”
万海翔问:“李主任,左春荣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谢轩一听,顿时觉得不妙,但还是故意嘲讽道:“他身上除了枪伤,再没有其他伤口,这还要验吧?”
万海翔说道:“看来谢处长还需要加强业务学习,尸检可是能发现很多线索的。”
谢轩丝毫不以为意,还很是谦逊地说:“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向万处长学习。”
“学习不敢,我这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既然万海翔强调要尸检,李君世自然很支持,马上让医院安排最好的外科医生充当法医。
广济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当然是朱朝阳。
朱朝阳虽然不愿意,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很快,朱朝阳就得出结论:“死者的致命伤是后背这颗子弹,正中心脏。”
万海翔拿着一把的镊子和放大镜,立马就凑了过去。
谢轩问:“万处长,这是看什么呢?”
其实万海翔一动,他就明白了,万海翔这是要查弹道。
万海翔一边仔细看着伤口,嘴里却敷衍搪塞着:“没什么,随便看看。”
李君世突然说道:“谢处长,这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把左春荣案的案卷全部送到特工部。”
“老大,会不会被发现?”
离开广济医院后,麻天有些紧张地问。
李君世让他们回去休息,明显就是为了避开他们。
哪怕再天衣无缝,在万海翔检查他打出的伤口时,还是很担忧。
谢轩说道:“就算他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你记住一条,今晚我们一直在一起,走,找个地方两兄弟喝点。”
谢轩的云淡风轻,也让麻天放了心。
别看谢轩年轻,可他办事非常老练,这一点,麻天是极为钦佩的。
麻天高兴地说:“好咧,老大。”
谢轩这句“两兄弟”,把他所有的担忧和顾虑一扫而光,只要能和谢轩当兄弟,就算死了他也愿意。
第10章 借刀杀人
在租界的一栋花园洋房里,军统申浦站第一站长陈汝能,正在跟第三行动大队的骆文琢在交谈。
陈汝能,黄埔军校第五期步科毕业,后进入“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亦称“洪公祠特训班”,毕业后去北平建立军统北平站,后又出任军统天津站长,民国二十八年,担任军统申浦站站长。
到任后,刺杀了多少汉奸和特务,深得军统局本部满意。
此次刺杀谢轩,也算得手了。
事后,陈汝能迅速给局本部发报,给骆文琢的行动三大队请功。
原本以为,又会得到山城的嘉奖。
然而,收到电报后,陈汝能却很是意外。
局本部并没有提嘉奖的事,反而问起行动的细节。
军统局早期所有的行动,都需要提前报备。
否则,行动有人受伤或牺牲,需要抚恤时,局本部是不认的。
这种事,之前确实发生着。
直到前段时间,陈汝能向局里报告,在敌占区抗战,申请自由杀敌。
局里同意了,否则,也不会出这样的乌龙。
骆文琢有些担忧地说:“陈先生,上峰是不是怪我失手?下次一定制定周密的计划,保证万无一失。”
陈汝能摇了摇头:“应该是另有隐情。”
行动三大队跟踪了谢轩一段时间,这才抓住机会动手,虽然谢轩侥幸逃生,可也受了伤。
此举,大大震慑了特工部的汉奸特务。
局本部就算没有嘉奖,也不会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