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轩挂了电话后，又点了根烟。
陈宾跟他说了一个很重要的情报：银行里一个脸上有麻子，每个月都去取一大笔现金的男子。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每个月都能取一大笔现金的，除了山城的人，不会有其他方面的人，能这么财大气粗。
谢轩可以基本断定，此人应该是军统申浦站的会计。
申浦三站的经费，没有通过军统的财务系统性。
原来是暂存在山城，毕竟，以谢轩的敛财能力，他一个人解决三站所有人员的经费，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申浦二站，估计也没几个人。
只有申浦站，才需要这么多经费，好几百号人，每个月的经费，确实需要不少。
脸上有麻子，这个特征太明显了，一旦被特务掌握，那就危险了。
谢轩到苏州后，还没跟申浦三站的人联系过。
罗奇之前跟踪佐佐木时，就在苏州设立了联系站，谢轩到苏州后，让罗奇把联络站升级，架设了电台，又增了两个死信箱。
他下午出去了一趟，在其中一个死信箱放了一份情报，并在附近留下了暗号。
罗奇到苏州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搜集常规情报外，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去两个死信箱附近转几圈。
每隔两到三个小时，就要去看一下，生怕三老板的最新指示没及时看到。
虽然每天都没看到三老板留下的暗号，但罗奇每天都不敢松懈。
今天，他再出去的时候，发现死信箱附近，墙上多了一个用粉笔画的三角形，罗奇擦了擦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等他确定这是三老板留下的暗号后，马上按照既定的方案，步行过去，手臂在墙上蹭了一下，把暗号顺便擦掉了。
到死信箱后，取出里面的情报，他走出来的时候，又在原来的地方，用粉笔勾了一笔。
这是告诉三老板，情报已经取出。
回到联络站后，罗奇马上让电台开机，迅速与山城取得联系。
山城，罗家湾十九号，军统局本部，戴立的办公室。
电讯处长卫达铭拿着申浦三站的急电，匆匆走了进来：
“戴先生，申浦三站急电。”
戴立急道：“麻子？你马上给申浦站发报，询问他们的会计，是不是脸上有麻子？”
日伪特务，在全市各大银行侦查此人达一个月之久，陈汝能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这要是出了事，那整个申浦站都得完蛋！
卫达铭说道：“现在还不是发报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只有申浦三站的电报，可以随时向军统局本部发送，其他外勤单位的电台，都要在规定时间才能发报。
这样既是为了安全，也能减少电台的损耗。
毕竟，在敌后的电台如果坏了，想换个配件是很难的。
有的时候，因为一个配件，就会导致电台暴露，继而让整个组织暴露。
戴立说道：“你把苏翰钰叫来吧。”
苏翰钰看了电报后，整个神色立马变得凝重起来。
苏翰钰沉吟道：“戴先生，三老板既然说得这么严重，必须重视。据我所知，申浦站的会计陈源，脸上确实有点麻子。”
申浦站的经费，是由军统局中央会计开出支票，交给申浦站的会计，再到租界南京西路的中国银行分行业务股领取。
而申浦站各单位的房屋租赁合同，以及人员名单地址，陈源手里也都有一份。
各单位需要报销的经费，所有的凭证，也都是交到他那里。
如果陈源出事，比站长陈汝能出事更麻烦。
第399章 选择决定结果
得知陈源确实是个麻子，戴立也很担忧，等申浦站的电报到后，他把叶玉银叫过来一起商量。
苏翰钰看了申浦站的回电后，马上说道：“戴先生，我建议让陈源先离开申浦，再选择合适的人交接工作。”
申浦站的回复是：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陈源暂时不能离开申浦。
目前，申浦站正在努力保护陈源。
具体措施有：让陈源不能离开租界，尽量少出门，也不要做任何违法之事。
日伪特工想到租界抓人，除非是绑架，否则就得通过日本宪兵队，与租界当局取得联系，约好时间，才能在巡捕房的配合下行动。
当然，有的时候，日伪会很狡猾，比如告诉一个假消息，让巡捕房猝不及防。比如说，明明是晚上十点的行动，告诉巡捕房是晚上八点。或者上午的行动，说下行才抓捕。
但大多数情况下，日本宪兵队都会很老实的把时间提前告诉巡捕房。
而军统申浦站在巡捕房发展了几名内线，这些人会在日伪有行动前，给申浦站打电话，告诉他们晚上的行动内容。
而申浦站在接到电话后，马上会通知各个外勤单位的负责人，一般都是用暗语：“晚上出去玩玩？”或者“晚上一起打牌？”
接电话的人，一听就懂。
把家里的重要文件或枪支藏好，再约几个人在外面过夜，第二天早上给家里打电话，确定安全之后才会回家。
而日伪特务如果扑空，哪怕他们知道嫌疑人又回来了，但也不能马上行动。
否则，租界就会认定，日伪的行为违法，巡捕房反而会保护军统的人。
申浦站在电报里还汇报，日伪已经对陈源实施过一次抓捕，因为有巡捕房的及时提醒，陈源当天出去玩了一夜，第二天才回来。
正因为申浦能及时知道日伪特务在租界的行动，陈汝能才有底气，让陈源交接完工作再离开申浦。
毕竟，身为申浦站的会计，陈源掌握了太多的机密，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接替，实在太难了。
叶玉银不以为然地说道：“申浦站正是更换人马的紧要关头，这个时候陈源突然离开申浦，会打乱所有计划，申浦站的人员替换，根本没办法完成。我建议，等申浦站的人员替换完成后，再把陈源撤出申浦，反正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只要他小心点，日本人拿他没办法。”
苏翰钰反问：“如果陈源出事了呢？”
叶玉银说道：“陈源不能出事，也不会出事。这个时候把陈源撤走，整个申浦站的工作将陷入混乱。”
戴立说道：“告诉申浦站，让陈源不定期更换住址。每次日伪有行动，他就得换一次住址。”
他只能采取一个折中的方案，三老板的担忧确实有道理，陈源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就算他不投敌，他掌握的那些租赁文书，也足以将申浦站埋葬。
苏翰钰提醒道：“如果陈源被日伪盯上，他更换住址的作用不大。”
叶玉银嘲讽道：“陈源已经知道被日伪跟踪，难道就不知道摆脱跟踪吗？就算陈源做不到，申浦站难道也做不到？我不相信这么大一个申浦站，连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戴立说道：“让申浦站尽快换会计，一个月之内，陈源必须离开申浦。”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让申浦站的工作陷入混乱吗？
申浦站的所有人，都要靠组织提供的经费生活呢，没有经费，怎么行动？没有经费，怎么生存？
谢轩的建议虽好，但太极端，没有考虑实际情况。
有些事情，明知道有危险，但还是要去做，为国赴死，不就是需要有献身精神吗？
山城与申浦站来回的电报，并没有转发给谢轩。
他第二天再去死信箱时，没有看到新的暗号，也就没再关注此事。
他得等到特工部的人到苏州后，找机会问出详情，才能给山城更多的建议。
昨天上野尚美到苏州后，晚上谢轩请她去得月楼吃了正宗的苏州菜，这家可是乾隆爷口里的天下第一食府，接待重要人物，第一顿得安排在这里。
“咦，你今天怎么有空了？”
谢轩到办事处的办公室后，发现上野尚美竟然比自己先到了。
上野尚美说道：“昨天没空，不代表今天没空。我听说苏州有家做的叫化鸡很好吃，今天得去尝尝。”
她昨天确实很忙，跟孙炳程聊完之后，她没给孙炳程治伤，而是把孙炳程送回了地下党的联络站。
她让孙炳程继续待在联络站，看地下党是否还会跟他联系。
不管孙炳程是不是真的要打入苏州站，只要地下党敢与他联系，马上抓捕。
这，这或许是孙炳程最后能发挥的作用了。
然而，等了一天，并没有人与孙炳程联络，她早上得知情况后，就对孙炳程失去了兴趣。
谢轩笑道：“叫化鸡好吃，就怕你吃不安心，等会又有案子要办。”
上野尚美娇笑道：“不就是昨天没跟你提前招呼，也没跟你说孙炳程的案子嘛，一嘴的醋味，隔这么远都能闻到酸味。”
谢轩摇了摇头：“你没提前打招呼，我确实很失落。原本我以为，我们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至于孙炳程的案子，我全程参与，你只是想最后争取一下罢了。从你今天要吃叫化鸡来看，孙炳程案没有新的发现。这也让我很伤感，被人质疑办案能力，还是自以为的好朋友，不酸不行了。”
上野尚美拉着谢轩的手臂，撒娇撒痴地说道：“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算我不对，等会叫化鸡我请。轩哥哥，你不会再生我气了吧？”
谢轩的分析能力确实很厉害，全被他猜中了。
谢轩说道：“当然不会，除非你等会喂我吃鸡。”
他自然不会真生上野尚美的气，没必要，也不现实，上野尚美可是日本人，还是梅机关的人，怎么能意气用事呢。
“可以，但你也得喂我吃。”
第400章 自首
谢轩与上野尚美在吃饭的时候，苏州地下党的联络站内，孙炳程正躺在床上养伤，突然，从后门进来两个人。
孙炳程诧异地说：“耿书计，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耿思成和耿稳智，他们接到“樱桃肉”的情报，在外面观察了一圈后，发现只有前门有特务，两人就从后门进来了。
耿稳智轻声说道：“来接你走。”
孙炳程悲从心头起，一下子痛哭流涕：“耿书计……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
他叛变后，石森林根本没拿他当人。
特别是那个谢轩，用钳子夹住他腰间的那块肉，他永世都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只有组织，对待自己还像对待亲人一样。
耿思成故意问：“你怎么啦？”
孙炳程说道：“我……背叛了组织，当了可耻的叛徒。耿书计，你们走吧，让我死在敌人手里算了，我没脸再见你，也没脸见其他同志。”
耿稳智沉吟道：“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是可以挽救的。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跟我走吧。”
原本他的任务，是“营救”孙炳程，给日伪特务一个错觉，孙炳程潜伏任务失败，让敌人更确信孙炳程就是共产党。
可没想到，又出现了新情况。
孙炳程点了点头：“好。”
说出这番话后，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了。
哪怕组织要枪毙自己，他也无怨无悔。
耿思成扶着孙炳程从后门离开，那里早就停了辆骡车，孙炳程躺到车上，耿思成坐到旁边，耿稳智挥一鞭子，骡车迅速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