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的军装不算新,很多都打了补丁,可军装干净整洁,年轻的士兵脸上满是严肃,目光中不怒而威,或者说,眼中带着杀气。
这股精神气,立马把伪军比了下去。
上野尚美暗暗叹息一声,新四军的武器确实很差,但战斗力却高得多,比这些士兵就能看得出来。
为首的一位班长,倒是很客气:“各位老乡,请大家把证件拿在手里,俺们要检查。”
哨卡的士兵,必须识字,这对他们来说非常困难。
谢轩和上野尚美的证件,都出自正规部门。
虽然士兵仔细看了,却没有发现异常。
其实谢轩知道,还是有破绽的。
比如说,证件很新。
哪怕他故意把证件揉搓了,依然能看出,证据发放的时间不长。
只是,这些士兵还没有经验,并没有看出来。
“唉,这真是支可怕的部队。”
回到车上后,上野尚美趴在谢轩耳边,轻声说道。
谢轩随口说道:“他们也只能靠这样的手段笼络人心。”
事实上,他刚才也很激动。
看到穿着新四军军装的士兵,他就好像看到亲人似的。
谢轩不怕新四军士兵看出破绽,只担心被上野尚美看出异样。
上野尚美叹息着说:“见微知著,由此可见,这是一支纪律严明,爱民如子的部队。这样的部队,打起仗来,一定奋勇直前,勇不可当。”
日军的军纪也很严明,然而,一路上她的所见所闻,觉得日军的纪律是越来越差,反倒是新四军,令她很担忧。
一旦新四军的武器与日军一样,恐怕日军已经不是新四军的对手了。
这么可怕的对手,绝对不能让他们强大起来。
这次如果能借助华钟扬部,把周围的新四军清剿干净,也算是大功一件。
快到东台县时,又到了国军的地盘。
国军的表现,与伪军差不多。
只要给点钱,就能顺利过关。
如果不给钱,给两颗鸡蛋也行,或者说点好话,卖点惨,也能顺利过关。
毕竟,这年头,悲惨的人很多,谁都有一把辛酸泪。
到东台县后,谢轩与上野尚美并没有去找人,而是在鼓楼路的一家顺昌旅馆住了下来。
上野尚美亲自开的房,只开了一间。
他们是“夫妻”,自然只要开一间房就够了嘛。
谢轩说道:“到了这里,就没必要再用夫妻的身份了吧。”
上野尚美故意说道:“我们的盘缠,哪够开两间房的?多浪费啊。”
她开了好房,谢轩也没办法,只好提着行李,随她进了房间。
顺昌旅馆在东台县算比较好的旅馆了,房间除了摆了张床外,还有张桌子和两条凳子,还有个脸盆架。
当然,不可能跟申浦一样,还有电话、地毯、卫生间什么的。
甚至窗帘也是没有的,只是用纸糊了一下窗户。
但这里也兼营酒楼,可以去一楼用餐,也可以让伙计把饭菜送到房间来。
谢轩看清房间的陈设后,马上说道:“我打地铺,你睡床。”
“这床够宽的,你也睡床上,地上太冷了。”
谢轩问:“尚美,这次来东台县,到底是什么事?”
他现在很头痛,没想到好的办法前,只能避而不谈。
其实一路上,谢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
只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想到好的办法。
上野尚美说道:“我要见一个人,已经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344章 见面礼
清晨,谢轩被外面街上的叫卖声吵醒。
他坐直身子,揉了揉双眼,举起双手扭动了一下腰板,浑身酸痛啊。
昨晚,他坐着看《论语》到下半夜,快天亮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趴在桌上睡了一会。
上次,谢轩与特工部联系的密码本是《千字文》,这次换成了《论语》。
也幸好换了本书,否则谢轩晚上会无聊死。
谢轩正准备悄悄出门,刚拉动门栓,上野尚美就醒来了。
她其实也没怎么睡,虽然话里充满了挑逗,总让谢轩睡到床上,但又怕谢轩真的睡到床上。
有句话正体现了上野尚美的心情:怕谢轩不来,又怕他乱来。
“胆小鬼,要去干吗?”
“吃点东西,你要吃什么?”
上野尚美随口说道:“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随便吃点就行了。”
“昨天我问了伙计,东台的酥儿饼很有特产,值得一吃,我去买点回来。”
“不,我陪你一起去,顺便也看看东台的风景。”
他们昨天到东台时,天色已晚,还不知道东台是什么样子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跟谢轩在一起。
虽然昨晚没跟谢轩有夫妻之实,可他们有夫妻之名啊,两人携手漫步东台街头,不也是一种浪漫吗?
东台的街道并不宽,只有十字街能过汽车,其他街道,基本上只能过马车。
两人从顺昌旅馆出来后,沿着街道走着,果然在街边看到了有名的酥儿饼。
酥儿饼是以面粉为主料,揉成面团以后再包入赤豆饼,入锅油煎而成。因为从里往外层层起酥,乍看活像一朵微开的金菊,故又叫“千层酥”。
除了赤豆沙外,还有鲜肉、葱花、盐调制而成的咸鲜饼,谢轩买了一个,入口酥松香脆,越嚼越美味。
如果再配上豆浆,简直不要太爽。
谢轩虽然知道上野尚美来东台的目的,但她不主动说,谢轩也不问。
两人逛了一圈后,上野尚美找人打听红兰别墅的位置。
这里几乎没有黄包车,反正他们在街上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只能步行前往。
红兰别墅是清末的建筑,原本是个茶馆,去年新四军苏北指挥部北上时,程远图还在这里发表了热情激昂的抗日演讲。
新四军走后,国民党江苏省保安第八旅入驻东台,旅指挥部就设在红兰别墅。
旅部大门站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士兵,枪斜背着,有一个军帽还是歪的。
谢轩见上野尚美朝着红兰别墅走去,轻声问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上野尚美说道:“一直没告诉你,这次来苏北,就是见这位华钟扬旅长。”
红兰别墅门口的士兵,见到他们之后,并没有阻拦,两人竟然径直就走了进去。
谢轩也是服气,这么没警惕性,要是被敌人端了指挥部,还打什么仗?
刚进指挥部,就听到有人在唱曲: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上野尚美问:“声音倒是好听,唱的是啥?”
“这是昆曲《牡丹亭》。”
上野尚美扭头娇笑道:“没想到我的夫君如此见识多广。”
谢轩笑道:“这就是我的厉害之处。”
两人听着曲声,走到了后院。
中央有个亭子,里面摆着一桌酒席,旁边站着一名配短枪的警卫。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皮肤有些黑,个头也不高,瘦削,眉毛上有一道疤,正一边喝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曲。
西装男也跟着哼道:“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谢轩大喊了一声:“好一个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西装男听到谢轩的声音,扭过头看向谢轩,眼中满是疑惑。
那名警卫走了过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上野尚美马上说道:“我们是申浦来的,找华钟扬华旅长。”
西装男说道:“鄙人正是。”
“华旅长好,我是上野尚美,与罗副官约好,特意来东台拜访。”
华钟扬摇了摇头:“罗副官?我的第八旅副官里,可没有姓罗的。”
上野尚美脸色一变:“没有?”
她考虑过很多情况,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难道自己上当了?她刚才已经自报家门,人家已经知道她是日本人。
谢轩在旁边说道:“不管有没有罗副官,我们都是带着诚意来的。”
华钟扬眉头一扬,那伤疤了跟着动了动,问:“刚才你说你叫上野尚美?日本人?”
上野尚美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与华旅长来洽谈收编事宜的。”
华钟扬冷笑道:“收编?好大的口气,来人,把这两个日本人给我拿下!”
他话刚落音,旁边就冲出几名端着枪的士兵,朝着他们扑来。
谢轩淡淡地说道:“华旅长,拿下我们容易,要是再放出来,那就难了。”
华钟扬手一抬,那些士兵顿时停住了脚步。
华钟扬问:“此话怎么说?”
谢轩冷冷地说:“我们是来给华旅长送富贵的,你要是拿下我们,这场富贵怕是要飞了。华旅长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是谁?他是南京政府最高军事顾问团的顾问,连汪主席看到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到了你这个小小的东台,却被关了起来,你说,后果会怎么样?”
华钟扬哈哈笑道:“南京政府最高军事顾问团的顾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弟莫怪,华某刚才确实孟浪了,两位请过来一坐,边喝边聊。你们下去吧,来人,再送两副碗筷过来。”
上野尚美朝谢轩看了一眼,再转头笑吟吟地问:“华旅长不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