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是给足了熏狁面子。
但熏狁却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
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熏狁自己确实有了反叛之心。
那与秦一战虽说是情有可原,此罪可饶,但有了反叛之心那却是再明显不过,冒顿单于又如何能饶了他?
是以熏狁心下明白,冒顿单于此举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数万兵马而已。
此时若是上当随冒顿一同北上,那么用不了多久,冒顿便会夺了他的兵权。
到时他熏狁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一念至此,熏狁当然不敢轻信冒顿之言,二话不说就把冒顿派来的使者给砍了。
之所以要把使者给砍了,一是坚定自己的决心迫自己不要心存妄想,二是坚定部下的决心。
此时熏狁的一干部下听了使者的话大多心动,于是都想着重回冒顿置下。
熏狁劝着部下:
“冒顿又岂是易与之辈?”
“当年头曼单于稍有害他之意便为其所弑。”
“今趟你我皆有反意,冒顿又岂能容下我等?”
“若是重回其置下,必会被其夺了兵权再处以极刑泄恨!”
“你等若是不信,便带兵去投了冒顿吧!把罪责尽数推到我身上也未尝不可,看冒顿是否会饶了你们!”
部下想了想觉得熏狁说的也有道理。
冒顿或许不爱女人,或许不贪财,但却是要有绝对的权力。
他不会容许一点不稳定的因素在身边。
右贤王以及他们这些有过反叛之心的人就是不稳定的因素。
于是,与其把性命交到冒顿手里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何不自己作主?
然而……
接着就有人问道:
“此时天下不是匈奴便是秦国。”
“我等既叛了匈奴又与秦国为敌……又何处可以立足?”
这话立时就把所有人给问住了。
过了好久,熏狁才说道:
“若是要活命,便只能降了秦国。”
部下马上就反对道:
“可是右贤王,秦国与匈奴乃世仇,我等常年入侵中原烧杀劫掠遭秦军所恨,双方作战甚至不留战俘,秦军又岂能容我?”
熏狁只反问了一声:
“还记得革庾否?”
“那沈兵即能容得下革庾,为何又容不下我等?”
部下反对道:
“右贤王,沈兵却也未必信得过革庾。”
“据闻革庾正据交河自制,沈兵没收了他们的战马。”
“没了战马还不是任人宰割?如此与重回单于置下有何区别?”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甚至重回单于那好歹还是自己人,还会多上一重信任。
降了沈兵若像革庾一般,熏狁等人却是不愿意。
还有部下说道:
“说不定,那沈兵能留革庾,为的不过便是招降匈奴溃兵。”
“此时龙城既已被沈兵所下,中原北面便再无外敌之忧。”
“于是革庾便失去了利用价值,沈兵接着便要对革庾动手了。”
部下你一言我一语,虽是争得面红耳赤却是争不出所以然来。
熏狁心下也很纠结。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确切的说,是他不确定投降了秦军后会有什么下场……部下所说的那些顾虑也恰恰是他的顾虑。
就在熏狁和一众部下举棋不定时,突然有游骑来报,说是秦军使者求见。
熏狁心下一惊。
若秦军使者能找到这里,那是不是说秦军早就知道他的确切位置?
若是知道他的位置且秦军又已赶走了冒顿……那带兵包围这里还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熏狁第一件事并不让使者上来,而是让游骑出去查探一番。
在得到秦军大军并未包围此处的消息后,熏狁才松了一口气请使者进来。
沈兵派来的却是泽。
其实使者这活一点都不安全,在中原还好些,因为中原基本遵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
但在西域和匈奴……那是一个不好就要人头落地。
不过泽还算有些胆色,孤身一人来见熏狁在周边一众匈奴将士凶狠的目光下依旧泰然自若。
泽朝熏狁施了一礼,说道:
“属下参见右贤王。”
“属下此来,是带来大将军的一封书信,不知右贤王……”
泽这话的意思是不确定熏狁能否看懂书信。
不过熏狁招了招手示意泽将信呈了上来,然后随手递给身边的随从。
其实匈奴中有不少是会看懂中原字说中原话的,甚至还会写。
原因是匈奴没有自己的文字,他们要传递信息只能借用中原字,又因为其与赵国接触最多……长年与赵国作战,俘虏了不少赵人,于是可以从这些俘虏中学习文字。
于是匈奴使用的文字严格来说是赵国文字。
随从看了之后便翻译给熏狁听:
“右贤王尊鉴。”
“沈兵之所以置革庾于交河自制。”
“皆因革庾及其部下对右贤王忠心耿耿不愿与右贤王为敌。”
“此时本该杀之以绝后患,然沈兵爱才不忍如此,于是才闲置而不用。”
“此实为无奈之举而非不信任。”
“何况若用革庾为将,此次出征龙城便是逼其手足相残?”
“今趟若是右贤王能降秦与沈兵共事,革庾便也可重回置下。”
“右贤王以为如何?”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分割
沈兵信中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太多的摆事实讲道理,他甚至说的都不是右贤王而是革庾。
但问题的关键恰恰就是革庾。
因为匈奴很多人包括右贤王在内都会以革庾为参考然后再做决定。
现在,沈兵在信里将革庾的问题说清楚了,右贤王及一众部下的顾虑也就十去八九。
然后右贤王一干人又听闻秦军在龙城一带善待牧民甚至是无用的老人,于是重心很快就偏向投降秦军一方。
最终,右贤王在与部下讨论数天之后,就决定带兵投降秦军。
这消息一传到龙城,立时就让龙城的三军欢呼雀跃。
对于沈兵而言。
右贤王降秦除了实际的利益比如又多了三万余骁勇善战的匈奴骑兵外,更诱人的还是其它利益。
三万匈奴骑兵对沈兵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虽说骑兵很重要,但骑兵的主要用途就是对付匈奴。
现在匈奴已远避欧洲,骑兵的多少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其它的利益主要有两点:
一是让西域各国彻底臣服。
这是什么原因就不用说了,之前西域各国全都以为匈奴比秦军更强大,于是大多偏向匈奴一边。
现在秦军不只击败了匈奴便连右贤王也降秦……这也就意味着匈奴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就只有死心塌地的跟着秦军混。
另一个利益,则是滞留在龙城以南的匈奴牧民。
这些匈奴牧民可不在少数,尤其此时已入秋,眼看天气就要转寒了,超过一半的匈奴牧民都由北方迁至南方。
冒顿单于在撤离时带走了几批,但还是滞留了三十万人左右。
若右贤王誓死不降的话,这三十万匈奴牧民就是一批不稳定的因素……
中原与匈奴多年的仇恨使百姓彼此也不信任,于是这些匈奴牧民肯定会寻找一切逃亡、流窜的机会。
他们要是能逃走也就罢了,问题在于燕然山与狼居胥山在中间一横,龙城又在秦军手中,这些牧民想逃都很难逃掉。
到时沈兵又该拿这些视秦军为洪水猛兽的牧民怎么办?
来来回回的清剿几遍?
这的确可以做得到,虽然草原十分宽阔且牧民散布各地来去如风清剿有很大的难度,但其实也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问题在于清剿有什么意义?
为了牧民手中的牛羊马匹?
还是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牧民赶尽杀绝?
右贤王一降,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沈兵可以在草原以右贤王为基础建立起一个傀儡政府,将这些匈奴牧民交予右贤王管理便可……牧民担心的是秦军会对他们不利,如果有右贤王这么中转一下,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