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兵二话不说,当下就任命为教官,让他传授全军骑射技术。
私下沈兵问是如何做到的。
摸了摸头,想了好半天才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秘决。”
“就是知道马的落点,往那方向靠……”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习惯了这些,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他们那人人都会,所以让他总结经验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沈兵却是听明白了:
纯粹靠双脚夹住马身保持平衡是做不到的,而是要提前判断马的落点及位置提前做好准备,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没有马蹬和马鞍的情况下解放双手。
魏对此有些不解:
“校尉,骑军用弩有何不可?”
“若是与敌对阵弩与弓也是各有长处……”
魏这话说的没错,弓和弩的确各有优缺点。
弓的特点是射速快,弩有特点是射程远。
但弩射程远仅限陆地上使用的强弩,它们可以借助腿力和腰力开弦,于是射程更大威力更强。
马背上使用的臂张弩因为同样是依靠手臂张力开弦,所以射程威力并不比弓强。
如果说臂张弩有什么优点的话,那就是可以长时间保持待发状态。
这原本没什么问题,因为中原各国都的骑兵都是这么干,你弱我也弱大家都一样。
但是……
沈兵对魏说:
“有朝一日,若我军对阵的是匈奴骑兵……”
“那匈奴骑兵又人人像一般骑射。”
“左校尉以为孰胜孰败?”
魏无言以对。
因为答案很明显,臂张弩射程、威力不比弓箭强,射速却慢得多……弩发一箭弓就可发三箭,射术精湛的甚至可发五箭。
那要对上的全是如一般的骑兵……中原骑兵又哪还是其对手?
因此这时代中原各国与匈奴对阵大多以步克骑,也就是步兵对匈奴骑兵。
匈奴骑兵之所以不敌一方面是战术还不够灵活,另一方面是骑兵的确也不适合直接与步兵面对面冲杀。
然而步兵也冲不上匈奴骑兵,是以所谓的“大胜”其实大多只是“驱赶”……匈奴觉得运动战才刚开始,而中原步兵在后头追不上,占了地后就宣布胜利了。
这其实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对“胜利”的定义有所不同:
游牧民族作战不看抢地盘,对他们来说广袤的草原到哪都一样,所以胜利应该是杀了敌国的勇士抢了敌人的女人和食物。
而农耕民族却是以地为本,攻下敌国城池占了土地就算胜利。
所以才会有许多战斗中原各国高呼大胜,而匈奴却莫明其妙不知自己损失了什么,明年等敌人退了之后再找个时间去劫掠一番呗?
最终,中原各国其实就只有一个办法抵抗匈奴,那就是修筑长城。
如果说真有什么人能正面击败匈奴的话,那就是以骑克骑的李牧了。
李牧驻守的北地也就是河套地区此时还没有长城,但却能守住,之后蒙恬收复河套也只能用建长城来挡匈奴。
28年后,刚得天下的刘邦不明白这个道理,认为以步克骑能击败匈奴于是派出32万大军远征楼烦……
结果是什么就不用说了,白登之围后中原反过来每年要向匈奴进贡。
后人普遍认为这是刘邦刚得天下国力不强所以才有此一败。
但沈兵却觉得国力不强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以步克骑注定会失败……
步兵在边境有强大的后援驱赶匈奴骑兵还可以,一旦孤军深入就必然要面临一个无法解决的战术问题:如何保障漫长的后勤补给线?
到时匈奴骑兵利用机动性攻击补给线使补给无法运送到深入敌境的步兵,步兵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所以,若要真正的打败匈奴就只有发展骑兵以骑克骑。
汉武帝就是这么干的,于是才有卫青、霍去病这些名将。
魏这时才明白沈兵的远见,应了声后就不再反对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钱
骑术训练方面沈兵发现之前中原骑兵之所以无法骑射很大一部份是因为惰性。
简单的说,就是大多兵士只求会骑马、能行军就差不多了,就不会想着进一步提升骑术达到骑射水平。
这与这时代更重步战有关,便是骑兵往往也是赶到目的地后便下马步战。
这也是魏之前对沈兵要求骑射不解的原因。
沈兵要求很简单:工匠至少得会骑马而兵士则必须会骑射,否则便要逐出水军。
要知道这些可是魏军俘虏,被逐出水军的命运就是再回去做俘虏。
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有一天会被派去做奴役或是编入死士部队与楚军作战。
而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与水军兵士的待遇及晋爵机会相去甚远。
于是一听这命令,所有人都在苦练骑射。
当然苦练不等于盲练。
沈兵与谈了几回,详细了解了骑射的每一个要点,其中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注意力都被一步步剖分出来。
沈兵再根据这些将训练分两步进行:
一是松手骑马。
二是在马背上放箭。
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只有能达到解放双手骑乘才有可能弯弓搭箭。
后者则是重点和难点,它不仅要求弯弓搭箭还要能命中。
松手骑马就是在马背上练骑术,这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惧适应用双腿保持平衡。
当然,这有一个过程:一开始马前进的速度较慢,适应后再慢慢加快速度。
放箭就用翘板来模拟马背上的颠坡。
这或许没有马背上逼真,但却可以成级数的降低训练带来的伤亡同时也可降低兵士的心理压力。
等两者都练得差不多之后再将其合而为一。
相比起骑射来,水战的训练就简单多了:
作战方面依旧是练弓箭……有许多人喜欢用弩,但沈兵却严令清一色用箭。
与马背相比,水战的确可以用弩,因为在船上可以用脚、有腰开弩。
问题是水战更多的是双方战船交错而过互相对射……正面对射的情况也有不过相对较少,因为敌我双方的战船正面都有护盾。
这就意味着水战通常是敌我距离较近时发生,于是弩远射程的优点很难发挥,反而是弓的高射速却很有用。
另一方面,则是沈兵考虑到一点:
这是一只又会骑射又会水战的部队。
如果作为骑兵时他们用的是弓箭,水战时又改为弩……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每人都要带上弓和弩两种装备以及两种箭?
这显然会造成装备和补给的混乱及诸多不便。
于是勿需多想,统一用弓。
指挥方面与步战差不多,就是擂鼓前进鸣金收兵,然后打各种旗号摆不同的阵形。
沈兵担心的倒不是这些,训练就是严格要求然后熟能生巧习惯成自然,练多了就会,包括游泳也一样,全部规范了动作练蛙泳和自由泳就没错。
沈兵担心的依旧是盔甲的问题。
他问过了工兵的几个师,不管是防师也好、刃师也罢,都不会制盔甲。
确切的说是他们不制藤甲……这原本应是刃师的问题。
刃师工师叫欠,就是苍托人情让他制了锯子又想进水军的那个。
据说他还真是因为父亲欠了别人债还不了时生下的。
这时代欠债可做不了老赖,如果被告了还不上就可能被卖身为奴。
不过偏偏这时他父亲发现了一个能让青铜剑更锋利耐用的配方……
这与青铜剑的制法有关。
铜本身很软,加入锡之后就会变硬,但如果锡加得太多就会变脆容易断。
这也就是《吕氏秦秋》里说的“金柔锡柔,合两柔则为刚”。
古人打制青铜器其实是在不断的用实践去摸索其最佳配比,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青铜剑的配比。
秦时青铜剑的比例一般是铜66.6%加锡33.3%。
但其实这是锡纯度不够的配方,现代冶金知识认为锡含量不能超过20%,否则便没有实用性。
于是,古时金匠因为原料不纯所以这配比便总拿不准,民间就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铸剑方法,据说还有用人祭炉。
若是某个金匠用了某种配比或是方法炼出几把好剑那就撞大运了。
欠的父亲就是撞大运的金匠之一,于是他就把债还了。
于是欠才会是一名上造并成为刃师工师,否则他这会儿就该与其父亲一起去服苦役还债。
沈兵将藤甲的草图递给欠。
欠看一眼草图就被吓住了:
“校尉,这样一套盔甲可不是属下能制的……”
“其制作难度太高。”
他显然以为这是青铜甲。
青铜甲要制成这造型的确超出他的范围。
另外秦军的盔甲还是统一制式,不可能为了水军三千人就改变造型。
沈兵解释道:
“此盔甲乃赤藤编制。”
欠闻言就“哦”了一声,他虽有些疑惑不知道藤制的盔甲能干嘛,但看了看草图后回答道:
“若是赤藤编制那难度便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