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兵“哦”了一声。
暗道这幸运的家伙怕是因为可以回咸阳便乐坏了,连行礼都不要了。
然后沈兵又叹了一口气:
被调走的为什么就不是我呢?
我也愿意回咸阳过安稳日子啊!
要这劳什子的官爵干啥,还不是要呆在战场上受苦?
监御史一走,马上就有一大堆人上来向沈兵道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陌生的就不用说了,就是将来要成为沈兵手下的那一干工师。
一支军队通常有五支兵力在百余人左右的工程兵。
分别是刃师、运师、攻师、师和防师。
他们各对应不同的任务:
刃师主要维修兵器装备,比如剑、戟、盾牌、盔甲之类。
运师负责制作和维护运输工具,比如马车,修路搭桥。
攻师则是制作除外的攻城器械,就是攻城梯、撞木等一类。
据说之前师也是攻师的一部份。
后来因为这玩意可攻可守不只是“攻城”,另一方面则是相比其它攻城器械复杂得多,于是便独立出来自成一师。
另外还有防师,它主要负责制作防御装备,比如擂石、滚木及拒马枪、绊马索之类。
在此之前最牛的是攻师。
这或许与秦军主攻有关,且攻城师所制的攻城梯、撞车直接关系到兵士的生死存亡。
于是一直以来攻师在工兵中都是地位最高待遇也最好。
现在就不一样了。
师在沈兵的带领下屡立奇功,又是破城又是造桥各种加官晋爵。
其中尤其是晋爵。
寻常工程兵里有几个公士便了不得了,立功升为上造更是寥寥无几。
而师却两次因集体功全员晋爵于是上造遍地,沈兵更是鱼跃龙门晋了高爵者籍……这就使师成了人人眼红的一师,个个都想削尖脑袋往里挤。
不久前还有许多工匠想找个什么理由转到师来。
不过现在他们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沈兵成了啬夫,往后这以集体论功就不是以师为单位而是以制下所有工兵为单位。
这也是爵位越高晋升越难的原因之一,越往上带的兵就越多,于是功劳也更容易被摊薄。
因此那一个个前来道贺的陌生人还真不全是虚情假意……沈兵这新官上任,他们这些工师当然要来混个脸熟。
再说了,想到往后功劳会因沈兵而越来越多,他们脸上能不乐开花吗?
这个叫圃,那个叫栉,还有叫个欠的……是不是欠人钱的时候生下这孩子啊?
秦人取名是简单,但也难记!
一大堆人轮番介绍过来沈兵都没记上几个,但左啬夫的名字沈兵是记下了:蒙良。
这还是浍告诉沈兵的,因为只挂了个空职却未见其人。
这还行?沈兵正需要一个助手把身边的闲杂事处理掉,居然还挂空职?!
第一百二十章 承功
沈兵没多想,转头就让亲卫去把左啬夫找来。
没想到才没过一会儿亲卫就跑了回来,报:
“禀啬夫,属下被拦着未曾见到左啬夫。”
沈兵一听就气不一处来。
特么的好大的架子啊!
这要是刚上任就被左啬夫骑在头上,往后还要不要混了?
当下就带上几名亲卫和仞一起气势汹汹的前去寻人问罪。
远远听到一阵乐器声,循着声音寻到一处帐蓬前发现周围至少有五十名亲卫护着,沈兵一下就懵了……
什么情况?
自己这个啬夫才只有五名亲卫,这左啬夫就有五十名亲卫?
仞或许是知道得多些,就上前拦住沈兵小声劝道:
“啬夫稍安勿燥。”
“会有如此排场之人非富即贵,这左啬夫怕是到军中承功的!”
沈兵眉头一皱,问:
“承功?”
仞解释道:
“便是挂个空职不出力,只待功劳够了便回去承袭爵位!”
沈兵“哦”了一声。
商鞅变法规定贵族子弟没立军功就无法继承父辈的爵位,也不能享有特权。
这法律会催生出一批挂空职的人。
实际上沈兵认为这制度有些强人所难。
商鞅是为求公平于是简单的一刀切。
但很明显武官比如王翦、杨端和等人,他们的后代就很容易做到这一点。武官有经验、有遗传、有传统还有资源和人脉嘛。
但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他们的孩子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就舞文弄墨……你让他们上哪弄军功去?
真像普通百姓一样穿上盔甲去打仗?
那只怕几场仗下来军功没弄到人却没了。
所以文官的爵位想有人继承得生多少个孩子且还是男丁才行?
于是就有相当一部份文官后代在军营里挂空职“承功”。
这其中不用直接上战场的后勤部队比如工兵就是一个香饽饽。
咸阳方面也知道这事,但这属于法律不健全之处,真要严格起来,只怕文职都没人当了,于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这左啬夫蒙良只怕就是这样一个文官之后,而且在军中还能携亲卫五十护身想必身家不薄。
沈兵可不管这许多,他径自上前掀开帐蓬。
这其间看守又想阻止,却被仞挡着叫道:
“啬夫来此寻左啬夫有要事相商,谁敢阻挡?”
看守一听这话就不敢动了,只拱了下手就让到一旁。
这真有些讽刺,来找自己属下似乎还要通报?
进门后声音就更响了,正中一人正拿着竹尺在乐器上敲敲打打发出优美浑厚的乐声。
后来沈兵才知道那叫“筑”,是战国时期十分流行的乐器,便是嬴政也乐此不疲。
另一头摆着案桌,另一侧端坐着一名头戴板冠的年轻人,旁边放着酒具和小菜,正半闭着眼一边欣赏乐声一边跟着节奏轻轻拍打案桌,似乎陶醉其中便连沈兵等人进来都没发觉。
沈兵“嗯哼”了一声。
乐声乍停,那年轻人突然看到沈兵几个人站在面前却被吓了一跳,差点就坐倒在地,然后故作镇定却面带惊惶之色喝问:
“来者何……”
还没问完便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沈工师,久仰久仰!”
沈兵有些奇怪:
“你认得我?”
年轻人起身拱手笑道:
“工师说笑了。”
“师工师沈兵早已全军皆知,我蒙良又岂能不知?”
仞在一旁插嘴道:
“左啬夫不应称工师,应称啬夫了!”
蒙良一脸不解:
“啬夫?”
随后便喜出望外:
“你的意思是说……工师已是啬夫了?”
“妙极妙极!”
然后又叫了声:
“哎哟不好!陈隗那厮……”
沈兵被这蒙良一惊一乍的搞得都有些糊涂了。
仞代为回答道:
“陈隗已被调回咸阳。”
蒙良尴尬的朝沈兵拱了拱手,解释道:
“工师……不,啬夫见笑了。”
“之前蒙良使了几两银子让陈隗将我挂在师名下,不想……”
沈兵听着有此哭笑不得,原来这家伙还打着这主意呢!
随后蒙良又开心起来:
“不过现在也无甚区别。”
“有啬夫在此坐镇,我等又何愁没有军功。”
“来来,啬夫请上座,蒙良先敬你三杯,恭贺啬夫加官晋爵!”
说着便殷勤的又是让座又是倒酒,便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