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洋务派以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等一批支持改革的人为主,希望学习西方先进技术来富国强民,由于洋务派多为地方汉族督抚,掌握清帝国经济和军事命脉。按理说他们该是最大的集团,但可惜他们不敢造反,彼此又争权夺利,因此被慈禧玩弄于鼓掌之中,只能沦为第二大派系。
清流派却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本是中国封建时代士大夫阶层的一种特殊产物,早在汉朝既有所谓清流士大夫的小集团出现。但不同时代具有不同内涵,一般来讲,清流官员是指那些在一定阶段内士大夫中负有时望,或在学术道德上享较高声誉者,他们不愿与污浊的政治现象同流合污,批评不良社会风气,攻击**现象和官僚体制中的弊病,这批人物往往代表社会中的正气,积极的一派,并成为社会改良的进步力量。
称得起清流官员,通常具有较出众的才华和学识,公认的良好道德品行名声,较少官场陈腐,昏庸,欺诈的流弊。清流派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党派,谁是清流党,谁不是清流党,没有明确统一的标准,他们由一种不定型的半私人关系维系的松散官僚群体。
历史上有很多“清流党”“君子党”之说,其实在封建王朝,结党是严禁的,所谓“党”只是官僚中的松散派系,但有时一批志同道合的士大夫,通过各种社会关系,组合成一股政治力量是常见的,清流党就是以批评时政,纲正道德风气而闻名。
自清帝国建立以来,相对来说,康,雍,乾三代是盛世,往后就每况愈下,财政困难,贪贿成风,机构臃肿,暴动频繁,而更突出的是,中外矛盾加剧,一系列羞辱条约,割地,赔款,激起士大夫阶层的普遍愤慨,晚清清流集团隧迅速崛起。
如果说顽固派站在慈禧的后党一方的话,那么清流派便站在光绪的帝党一方,双方渐渐的因为帝后之争而针锋相对。
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原因就是帝党的两个最大的领袖都站在光绪一边,一个是光绪的老师翁同龢,另一个是三朝元老李鸿藻。
这翁同龢和李鸿藻之所以成为清流领袖,是因为他们二人才高八斗,都是元老级重臣。尤其是翁同龢,两代帝师地位尊崇,加上他主管了十三届科举,清末第一座师的地位牢靠,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上下,因此成为清流领袖不足为奇。同样,李鸿藻也有八次担任科考主官的经历,门生也不少。
翁府,廉洁奉公的府邸看起来十分简朴。即便是新年喜庆的正月里,除了一副火红的对子和上面潇洒飘逸的翁体书法很显眼外,其他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没什么变化。
书房内,翁同龢跟李鸿藻一边下着围棋,一边谈论着国朝大事。
旁边火炉子里噼啪响着,上面一壶水烧开了后,翁同龢再次给茶壶内冲水。
谈了一下午了,茶叶已经泡的没有了味道。
“叔平,你就不能换壶茶叶?”李鸿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十分不爽的看向翁同龢。
翁同龢大眼皮沉着,只盯着棋盘,淡定的道:“硯斋啊,这茶叶可是一百两银子一两的极品货,咱们这清官一个月能有多少俸禄?我可是勒紧裤腰带才省下钱买的,得省着点喝!”
李鸿藻翻翻白眼,苦笑道:“你也不至于这样抠抠搜搜的吧!”
翁同龢抬了抬眼皮,道:“你明知道我跟李合肥不对付,还偏偏在我面前提他,我一想起来就火大!”
翁同龢跟李鸿章的那点儿陈年破事儿没人不知道,李鸿藻更是心中清楚,于是忍不住笑道:“甲午一役让王辰浩这个外洋年轻人出尽了风头,上至皇上太后下旨黎民百姓对其无不恩赏赞美有加,据说可与当年的张佩纶相提并论,如今却是成了李鸿章的便宜女婿,想必叔平是因为这个才不忿的吧!”
翁同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可否认同僚当中李鸿藻最为了解他,于是叹道:“这王辰浩先是在黄海、仁川两战中立下了显赫军功,证明其能武;接着又辅助李鸿章利用列强之间的矛盾促成三国干涉还辽成功,这种外交上的博弈能力你我加起来都比不上,证明其又能文。王辰浩文武兼备,难得的是他才不过而立之年,这等才华之人却让李鸿章捡了便宜,我能不气吗?”
李鸿藻赞同的点点头,不可否认在抢人才方面他们决计比不过李鸿章。叹道:“当年张佩纶本是我们清流中人,只可惜中法马尾一战把他逼到了李鸿章的帐下,自此辅佐李鸿章坐稳了北洋,他可谓大功臣;如今我们刚刚痛下杀手把张佩纶从李鸿章幕僚团中逼走,却又出了个王辰浩,让李鸿章起死回生,竟又成了李鸿章的便宜女婿,真是造化弄人!”
李鸿藻和翁同龢没少弹劾李鸿章,但每次都让李鸿章化险为夷。最后他才发现这都是张佩纶等幕僚人暗中给李鸿章出谋划策所致,于是他们清流派便改变战术先从剪除李鸿章羽翼开始,结果张佩纶便被清流派冠名干涉朝政而赶出直隶贬回南京。本以为就此会给李鸿章沉重打击,岂料最终被王辰浩力挽狂澜。
这时,翁同龢又道:“最近听说李合肥带着王辰浩到处拜门子,恐怕这其中大有文章啊!”
李鸿藻抓了几颗白子攥在手里想了想,旋即落一子道:“当年八旗绿营糜烂时,李鸿章编练淮军崛起;如今时局何其相似,甲午一战淮军已老犹如当年绿营般不堪一击,李鸿章不是傻子肯定嗅出味道了!”
翁同龢同样抓了几颗黑子,然后落下一子道:“曾公走前选李合肥为接班人,湘军变成淮军。如今李合肥已经年过古稀时日无多,而甲午一战足以证明淮军无撑大梁之才。一旦他倒下则淮军系统必垮,他李家富贵肯定受到威胁。”
李鸿藻接着又放下一白子,跟着分析道:“在这种时候,王辰浩的出现,让李鸿章看到了希望。黄海和仁川两战过后,王辰浩已经在北洋水师树立了威望;而天津谈判力挽狂澜,摆弄列强和日本于手掌之中,更是博得北洋幕僚团一干人等的一致敬佩。能文能武又是李家半个女婿,李鸿章选择王辰浩作为接班人也就顺理成章了!”
“不错!”翁同龢皱皱眉头,正色道:“我估计李合肥带着王辰浩拜完门子后肯定要给他谋个可以施展拳脚的差事,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李鸿藻问道:“叔平可有妙计?”
翁同龢冷笑道:“摆弄不过李合肥还制不住一个毛小子吗?”
李鸿藻愣了一下,同翁同龢对视一眼,二人顿时都会意的哈哈大笑。
甲午风云第45章两处心思(二)
颐和园,满清修建的最后一座皇家园林,也是自公元937年的辽国时代就开始修建的三海工程的收尾大作。
整座建筑群披着厚厚的白雪,银装素裹。夜色中少了三分风景的美色,却多了三分唯我独尊的皇家气派。
佛香阁建于万寿山主峰之上,高达41米,从上面可以俯视颐和园的一切。慈禧喜欢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那种感觉,因此自从她搬进颐和园后便一直住在上面。
慈禧在佛香阁内美其名曰礼佛,但真正理得却是天下大事。
虽然归政给光绪皇帝,但是二品大员以上任命、军机要务和总理衙门洋务等要事的决断都得这位老佛爷点头才可以。
光绪皇帝每天都得从紫禁城跑到西苑来向慈禧汇报工作,在天下人面前表现的孝顺无比,实则个中真相实情只有少数握有实权的人才知道。
握有权利的感觉总是令人兴奋的,但是一旦失去权利便不是个滋味了。
这不,恭亲王奕䜣出山重新掌握总理衙门和海军衙门后,庆亲王奕劻的心里便倒了醋瓶子一般,怎是一个“酸”字所能表述。
对于一个庸人来说,奕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出总理衙门不要紧,可是让出海军衙门这个油水衙门却是像要了他的命一样的难受。
庆亲王的狗腿子们24小时盯着恭亲王府,李鸿章造访的消息让奕劻十分不爽。在奕劻的眼里,李鸿章是国朝最有钱的人,他造访恭亲王府自是少不得给奕䜣好处。
奕劻眼热啊,于是立即跑到颐和园在慈禧面前搬弄是非起来。
佛香阁内,奕劻不住的唠叨着。而慈禧则端坐在火炕上,闭着眼睛专心的黏着手里的佛珠。
奕劻那点儿小心思根本逃不出慈禧的眼睛,说一千道一万,这奕劻不过是舍不得海军衙门那肥的流油的差事而已。
慈禧闭着眼睛淡淡的道:“哀家知道让你吐出海军衙门你不高兴,不是已经封你庆亲王了?还不满足吗?”
“臣不敢!”奕劻连忙欠身道:“不是我背后嚼舌头,太后让恭亲王署理总理衙门这我没意见,可是让他兼着海军衙门这不是称了李鸿章的心了吗?臣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李鸿章的车队进京,却是带了几车礼物直接去了恭亲王府!李鸿章跟恭亲王可是多年的老搭档了,他俩勾搭到一起,这日后海军衙门的银子可都流到北洋了!李鸿章坐拥直隶总督二十年了,这权利不能一直都搁在汉人的手里啊!”
权力,一下子戳到慈禧的心窝子里了。
她何尝不想把李鸿章的权利收回来?可是权利这个东西是把双刃剑,一剑下去砍不动对方可就会反噬自己的。
慈禧停止捻佛珠,睁开眼睛看着奕劻,道:“这些年海军衙门亏空北洋不下几千万两银子,北洋水师七年未添一枪一炮,淮军颓废到跟日人作战一触即溃的地步,表面上看来他听之任之有失责之嫌,实际上他是在告诉咱们,他李鸿章是忠良没有不轨之心!”
奕劻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通其中奥妙所在,于是问道:“就算李鸿章没有不轨之心,可是——”
不待奕劻说完,慈禧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这海军衙门是个肥缺不假,不过让你离开海军衙门也是为你好!”
奕劻不解,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慈禧淡淡的道:“这些年海军衙门亏空了北洋不少银子,这场仗差点就打得不可收拾,听俄国公使夫人说,日本国举债五千万英镑跟咱们开战,这换成银子可是四万万两。若是咱们战败了,光赔款就得这个数,听着就怪吓人的,这场仗能打个平手也实属侥幸。李鸿章是没吭声,但哀家不能装作不知道,现在园子修好了,海军衙门的窟窿得赶快填上,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论赚钱的本事还得靠人家李鸿章,你行吗?”
奕劻自问没有李鸿章的本事,但他还有些不服,说道:“那也不至于把我赶出海军衙门啊?”
慈禧没好气的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儿?李鸿章可没少被你勒索银子,你留在海军衙门只能给他添堵,还怎么让他跟你共事?”
奕劻冒了些冷汗出来,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修铁路的事儿吗?那不是您点头反对修铁路我才故意卡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