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杀狼抬起头看向高处,似乎视线可以穿透屋顶看到天穹。
“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小事,对我来说那是我的亲人……夺库,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看你的想法必然是对的,然而站在我的角度看,我宁愿拼着将军不要,也要为哲别报仇,我不是一个毫无人情的人,所以才会把刀子放在你脖子上,日后大将军问起来,你也好解释些。”
夺库长叹一声:“卑职,这就下令。”
“我们有多少人在瀚海城。”
“前后十年,才陆续安排进去三十几人。”
夺库道:“本来最初安排人进瀚海城的目的,是为了找机会杀死铁流黎,可是铁流黎的大将军府虽然在瀚海城,可他却游移不定,再加上武艺确实太强,咱们的人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所以后来就改变了想法,这些人潜伏下来,收集关于宁人边关的情报。”
“有用吗?”
辽杀狼哼了一声:“边关之事,哪次他们起到作用了。”
“如咱们这边一样。”
夺库解释道:“逢战之前封闭边关,别说人,飞鸟都出不去,有消息也难以送达,这么多年来宁人也必然会在律城之内安插了一些人,可算起来三十年中只有一个叫袁长明的人暴露出来,其他人也一样深藏不露,也一样碌碌无为。”
“那就不要让他们继续碌碌无为,杀死一个沈冷,就相当于杀死了一个宁国未来的铁流黎。”
辽杀狼道:“你应该明白,那个人将来成就必然非同小可,宁国有这样的年轻将军,对我黑武来说就是极大的威胁,让他在成为大将军之前杀了他,如杀了一个铁流黎一样重要,甚至比杀铁流黎还重要,别忘了铁流黎已经年迈而他还那么年轻,能杀了他对于你手下人来说也是人尽其用了,况且,杀他比杀铁流黎和武新宇那样的人要轻易许多,沈冷已经身负重伤,他又不是住在北疆大将军府,所以总是会有机会。”
“我这就去安排。”
夺库抬起手把自己肩膀上的长刀拨开:“将军还是想想怎么和苏盖大将军解释吧。”
“不必了。”
辽杀狼苦笑一声:“不过是弃了一身将军甲。”
瀚海城。
沈冷确实没有住在大将军府,而是住在军驿,不过也不是如辽杀狼预料的那样毫无防备,一千二百名水师战兵就驻扎在军驿外不远处,陈冉和王阔海轮流带人护卫,军驿内外,每天都不低于一百个精悍战兵巡视保护。
可不管是王阔海还是陈冉,其实都没有去想黑武人会不会安排刺客袭击沈冷,因为这是瀚海城,大宁的瀚海城,铁流黎大将军的瀚海城。
军驿外边的大街便是瀚海城东西方向的主街,这条街上商铺林立,做生意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差不多如东疆的朝阳城一样,只是将朝阳城的规模缩减到了瀚海,比不得朝阳繁华,街道两侧的店铺经营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不只是宁人,还有很多异国人在此经商,西域人和东海之外的人都有。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赚钱而来,有一些人天生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是为了看看这世界的非凡之处而行天下,他们愿意冒险,世人皆知天下最凶险处莫过于宁国与黑武国的边境处,日日有生死,所以有人慕名而来,只是想看看,想感受一下,何为肃杀。
因为沈冷的伤势确实重了些,所以安方知决定在瀚海城多留半个月的时间,一来是等沈冷伤势好转一些可以承受舟车劳顿,二来是为了安抚武新宇也为了安抚北疆军心,他是内阁大学士次辅之一,代表陛下而来,他在这,就代表着陛下对北疆边军的在乎。
军驿外边从今天开始多了两个小贩,在路边兜售一些玉器,这些东西都产自西域,质地确实不错,价格也不算夸张,雕工却和大宁这边不同,所以倒也有几分新鲜感。
军驿对面有一家酒楼,老板也是西域人,在瀚海城开酒楼已经九年,老板名为查不擦,他给自己取了个名人名字叫查久亮,酒楼规模不小,比他初来的时候租的那店面已经大了两倍,从一家小店经营成一家酒楼,他的生意天赋当然很好。
他说他来自火鹤国,是西域强国之一,火鹤不管是疆域还是军事实力,还在吐蕃之上。
最主要的是火鹤人很早就开始和中原接触,楚时候两国关系变密切,商业来往频繁,宁立国之后,第一个送来贺礼的西域国家就是火鹤,两国建交顺利,因为更早接触中原文化,对火鹤影响很大,所以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历史必然现象……火鹤看不起其他西域国家,认为他们都是蛮子,吐蕃自然也一样是蛮子。
就如当年那个如昙花一现的蒙,铁骑起家横扫大陆,但也以中原文化正统自居。
传闻在火鹤,很早之前人们便开始嫌弃他们的胡服,而是改穿中原长衫,其中学习中原文化大成者,也有诗篇流传于世,所以若有人去了火鹤见到身穿宽袍大袖的儒衫手拿折扇却留着络腮胡身形壮硕之人还满嘴之乎者也,没必要觉得奇怪。
据说在火鹤都城云海城,中原文化更是盛行,两个人喝多了对骂,其中一个人若是掷地有声的骂一句他妈的,气势上都能压对方一筹。
查久亮很久以前就学会了他妈的这三个字的用法。
“他妈的!”
他骂了一句,是怒骂,而非开玩笑。
“这不是要害死我们?”
站在酒楼二楼,窗户开着,能看到对面的军驿。
杀了哲别将军的是人是沈冷,消息就是他查出来想办法通过商队送出去的,没有纸张只是口信,所以边军自然也不会轻易查出来什么。
“怎么办?”
他手下人问。
“还能怎么办?”
查久亮长出一口气:“奉命而行,是我们的职责。”
而就在这酒楼一楼大堂里,须弥彦坐在那抿了一口酒,觉得这西域琥珀色的酒真是难喝到了极致,甜不甜辣不辣,滋味古怪,哪里有一杯封喉冷冽好喝,他的视线往对面军驿飘了飘,想着机会总算是来了,沈冷如今重伤。
第四百七十三章 难喝
沈冷受伤不是第一次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好在他身上带着的伤药都是沈先生亲手配置,这么多年来始终都没有停过没有断过,沈先生总是在配药,而每次沈冷回去都会打包带走,回想起来那时年少,沈先生为了吓唬那车夫也为了吓唬他和茶爷故意断指,然后再接上,那伤药有多神效?
想到那时候便觉得心里轻松起来,在行走的马车上蹲马步被车夫说是个摆件。
沈冷嘴角一勾,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大将军去了,可北疆还是北疆,大宁还是大宁。
沈先生说,仇不隔夜是真丈夫,小仇已报,杀死铁流黎大将军的黑武将军哲别和给大将军下药的果布尔帖都已经被他剁了脑袋,所以这些天来军驿外面想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却都被委婉的劝回去了,不是沈冷架子大,而是聊起来的都是悲伤,沈冷不想。
大仇是国仇,国仇待来日。
北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好在冷比热强一些,若是南疆那种天气,受了伤之后要更为小心,闷热之下伤口极容易感染,伤药再好也会变得麻烦起来。
“陈没盖子。”
沈冷喊了一声,陈冉立刻从门外跑进来:“怎么了?”
沈冷:“屋子里边虽然暖和可憋闷的很,扶我到外边坐会儿。”
陈冉摇头:“那么冷你出去干嘛?”
“晒太阳。”
沈冷倔强起来陈冉也没办法,只好过去扶着他出了门,又派人寻了个躺椅回来放在院子里,沈冷坐下之后他又抱了一床厚厚的棉被给沈冷盖上,像是沈冷的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