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安掐着腰说,然后回头看着他母亲:“娘,他的红包要是不见了,我真的会打死他。”
孟夫人连忙说道:“他可是你爹捡回来给你挡煞的,你可以随便打他,但不能打死了。”
“我不!”
孟长安大声说道:“他的那个红包要是不见了,或者被谁抢走了,或者他自己丢了,我就打死他,我不管什么挡煞不挡煞,我就必须打死他!”
孟夫人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儿子会这么大煞气,连忙吩咐谁也不许拿走小沈冷的红包。
入夜之后,小孟长安端着一盆肉出来,一边走一边问:“娘,我的肉不喜欢吃,是不是喂什么都行,喂猪喂狗都行?”
他娘在屋子里回答:“你不吃的,你喂什么都行。”
小孟长安就把一盆肉放在沈冷的茅棚里:“那我就喂傻冷子,不给狗吃,馋着狗。”
孟夫人在屋子里被逗的哈哈大笑。
这件事过了几天之后,孟夫人脸色发白的从外边回来,看到在院子里喂鸟的孟老板就急了,上去抓着他的衣服大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孟老板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子里,然后冷子就听到了屋子里的争吵声,孟夫人的怒骂声,然后就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时候的小沈冷还不知道孟夫人为什
么那么着急,为什么那么生气,也不知道她问孟老板是不是你是什么意思。
又过了两天,小沈冷去南平江码头送货的时候才知道,隔壁大河镇出了大事,待人和善的宇文大老爷一家被灭门,人们都说被抢走了几万两银子,一家老老小小一百多口无一幸免,连两三岁的小孩子都没有放过,水匪残忍的把小孩子开膛破肚,说是那天宇文家里的血腥味重的让路过的人都一阵阵呕吐。
小沈冷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很久,他和宇文家的大老爷当然不熟悉,只是记住了那个戴着红围巾在门口和和气气的笑着,给每个人发红包的男人模样。
那时候的小沈冷只觉得,谁对他好都应该记住,那年也是第一年沈先生来孟老板家里进货,他也记住了沈先生。
在南平江边,小沈冷学着大人的样子,插了三支香,烧了一些纸钱。
他不知道大人门烧纸钱的时候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可觉得应该说几句,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几个字愿你来世平安无灾厄。
三年后,小沈冷被沈先生带走离开鱼鳞镇,他知道了孟老板就是百里屠,知道了宇文家就是孟老板带着人灭门的。
明白过来之后他再回忆,才想起来那天为什么孟老板的伙计们会故意在宇文家的大院里走走看看,宇文家里好客待人亲善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小沈冷又明白过来,孟夫人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愤怒的抓着孟老板的衣服质问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宇文向和她父亲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称兄道弟,对于她来说,宇文向算是她的叔伯。
为什么沈冷在那时候坚信他的亲生父母一定是被水匪杀了的?因为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知道了水匪有多残忍有多凶悍。
安城县。
沈冷走在大街上,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进了一家茶楼,醒悟过来的时候小伙计正在问他需要些什么,他随意点了一壶茶,然后问了一句:“你认识县衙的师爷宇文小策吗?”
小伙计笑道:“那当然认识,在咱们安城县,谁不认识师爷?那可是大好人,整个安城县没有一个人不说师爷是大好人。”
沈冷问:“为什么?”
“客官,我给你举个例子。”
小伙计笑着说道:“前年,东村那边有一户孤老家里的房子年久失修,冬天大雪压塌了房子,村子里正把消息报到县衙,是师爷自己掏钱给那位孤老重修了房子,在那期间,这位老人一直都住在师爷家里,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照顾着。”
“就拿我们店来说,我们掌柜的他老母亲有哮喘的病,师爷每次出门都会带药回来,没有收过钱,我们老夫人看见师爷,比看见自己儿子还亲。”
小伙计道:“师爷在我们安城县已经这么多年了,谁家里有个困难,师爷都是第一个出现的,他那点微薄的薪酬都用来做善事了,自己省吃俭用的。”
小伙计叹道:“街上的刘屠户说过,师爷一个月在他那买不了两次肉,每次还都是捡着最便宜的买,还买的很少,刘屠户都看不过去,想送他,他不收,说收人东西心里不踏实。”
“逢年过节,他家里去的人最多,可是每到那时候他就躲出去不在家里,什么礼都不收。”
小伙计道:“师爷说,安城县是他家,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亲人,他不帮亲人,帮谁?”
沈冷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交代
宇文小策在安城县的名声没有一丝瑕疵,这样的名声是买不来的,也威胁不来,是他在安城县这二十年来持续不断的付出换来的。
货真价实,也毋庸置疑。
所以沈冷真的不愿意去怀疑这样一个人,可是却不得不怀疑,这是沈冷的弱点,沈冷有时候都会自嘲说自己是个烂好人。
安城县,厢兵营房。
宇文小策缓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坐在那还在读兵书的薛城,俯身拜了拜:“将军。”
薛城笑了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还如此客气?”
“将军还是一成不变,午饭后都会看这些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兵书,这些书就算是让将军你现在默写出来,只怕也会一字不差了吧。”
薛城笑了笑:“倒写也会一字不差。”
他放下兵书:“习惯了,我领兵多年,不敢懈怠,不敢露怯,当初只是想着,若是和手下人一起商讨军情的时候,手下人引经据典,我却完全不知道人家说的话出自何处,岂不丢了大宁甲子营将军的脸,甲子营是什么?是天子脸面,甲子营的将军更是天子脸面,不能被人比了下去,所以我才会把能看到的兵书都仔细看,这样,不管下边说引用哪一本书里的哪一句话,我都能说得上来,当初想着,陛下重用我,我若是丢了陛下的脸,我自己都会受不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宇文小策道:“可是将军已经不是甲子营将军了,也不会再和手下人去商讨军情,演练阵法。”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习惯了。”
薛城道:“有些习惯是刻进骨子里的。”
他看了一眼那本兵书,已经泛黄,书页都是用线穿起来的,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次线。
“这本临阵十六策是当年我到长安陛下赐给我的,写这本兵书的人是前朝楚时候的名将魏无恙。”
他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陛下说,魏无恙是楚时候的中流砥柱,陛下赐给我这本兵书,是希望我也能成为大宁的中流砥柱。”
宇文小策道:“那个时候,将军确实是,长安城里有大将军澹台袁术如定海神针,而京畿道内将军便如擎天之柱。”
薛城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我也难逃岁月,陛下依然有当年的雄心壮志,我现在却已经老老垂暮其实说起来,我知道陛下的心意,他安排澹台草野来就是想给我一个体面,没有任何污点的退下来,挺好。”
宇文小策道:“将军什么都知道,可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