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来孟长安会刻意避开沈茶颜和沈先生,能少接触的时候就少接触,其中心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因为如此,沈冷和沈茶颜大婚的时候,孟长安才会显得有些不自然,和沈冷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喝了大半夜的酒。
腊月二十九这天,孟长安急匆匆从渤海道赶回来,就是因为沈冷那句话。
在门外这一跪,虽然是以冷子的身份跪的,可是那纠缠于几个人心中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他自己心中觉得也都清了。
沈先生扶着桌子站起来,他过去受伤太多太重,虽然之后的这近十年来都在调理,可是越是年迈身体就越是显得不好。
他颤巍巍的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看着门外的孟长安,沉默了片刻之后又扶着门框也跪了下去,他这一跪,茶爷立刻跟过去也跪了下来。
“我给你,道个歉。”
孟长安大惊失色,连忙起身过去把沈先生扶起来:“先生何必如此,我不敢受。”
两个人这一跪,才是真的清了。
沈先生道:“总是想跟你说一声,虽然当时的情况”
“不用多说什么了。”
孟长安摇头:“我不报父仇,其实你们都应该懂我的心思,这么多年来虽然我们之间都没有明说什么,可你们的为人,我的为人,彼此清楚,父仇不报,等我死之后若到了九泉之下还能见到他,我给他磕头道歉。”
说完这句话后孟长安猛的扭头,一颗眼泪甩了出去。
“吃饭吃饭。”
月珠明台连忙过来扶起茶爷:“这么多好吃的呢,看着就饿了呢。”
孟长安也看向茶爷,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曾经想过,不管我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害过多少人,父亲终究是父亲,父仇终究是父仇,这般劝过自己无数次,都没劝的通,我父为非作歹他该死,我不报父仇我该死,所以我在战场上总是比别人更拼命一些”
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那么多场大战我都没死,或许是天不收我,或许是我父不愿我去,以后这些事不用再提了。”
他看向桌子上那些酒菜:“吃饭。”
茶爷使劲儿点了点头:“吃饭。”
月珠明台道:“就是,这么多好吃的放着不吃多不好。”
孟长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做的?”
茶爷点头道:“我。”
孟长安:“这个”
茶爷:“嗯?”
孟长安:“没事没事,吃饭吃饭”
亲兵帮忙
在客厅里换了大桌子,这里陈大伯和沈先生年纪大,自然他们两个说了算,孟长安就算是大将军也一样要听着,家里人的事,大将军也不好使。
陈大伯和沈先生坚持不分男女老幼,吃饭的时候就要一起吃,不能因为是女人就不上桌,不能因为是孩子就不上桌,没有那个规矩。
孟长安试探着吃了一口,本已做好准备,可没有想到居然滋味不错,与傻冷子手艺已颇为近似,于是不得不对茶爷刮目相看。
“手艺精进,不错不错。”
“那是因为我爹教的。”
小沈继在那一边吃一边说道:“我爹出门之前写了厚厚的一个本子挂在厨房,什么菜放什么作料,放多少,炒多久,写的可详细了,我娘都是翻着本子炒菜的。”
茶爷道:“一会儿若有什么不怎么母慈子孝的场面,诸位不要见笑。”
小沈继噌的一声就起来跑到沈先生旁边,躲在身后说道:“我今天有靠山。”
沈先生哈哈大笑:“你哪天都有靠山。”
小沈宁乖巧的坐在那说道:“爷爷你不要护着他,他刚才在你凳子上抹了胶。”
沈先生连忙起身试了试,果然凳子粘在衣服上了。
“什么时候抹的?”
“就刚刚孟叔来的时候,你一起来,他就抹了。”
孟长安道:“不妨事,小男孩本就调皮,这马上就要过年还是别打孩子的好,孩子也只是贪玩而已。”
小沈宁不紧不慢的说道:“所有人的凳子都抹了。”
孟长安一怔,也试着起来,果然凳子也沾上了。
他看向茶爷,一伸手把屁股后边粘着的凳子扯下来递给茶爷:“用这个打。”
长安。
皇帝在东暖阁里和皇后以及太子一起吃了饭,只是寻常三五个菜,每人一碗白饭,大宁皇帝陛下的生活,远没有百姓们以为的那么奢华。
放下碗筷,皇帝看向二皇子李长烨:“朕之前跟你说过,给沈冷的赏你来,旨意宣读必须在朝堂上,所以那是朕给的不是你给的,你打算给什么?”
李长烨起身道:“父皇,儿臣打算给沈冷写一封信。”
皇帝笑了笑道:“这么节俭的?”
李长烨笑道:“儿臣打算等他们回京的时候,给小沈继和小沈宁做先生,儿臣亲自教他们。”
皇后叹了口气声音极轻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这都什么辈分”
皇帝也跟着叹了口气,心说这确实辈分乱的有些离谱。
沈冷是李长烨的哥哥,结果李长烨管他叫了那么久的亲师父,到现在见了面私底下还要叫亲师父,哪怕沈冷不让他喊他也改不过来。
按辈分说,李长烨就相当于自降一辈成了和小沈继和小沈宁的同辈,叔叔变成了同辈,可若是做了那两个小家伙的先生,似乎辈分又拉回来了?
皇帝算了算,点头:“行吧,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