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怔。
伽洛克略看着皇帝的眼睛说道:“安息之内,门阀,权贵,大家族,这些力量让我都觉得一阵阵乏力,不管是朝中的文武官员,还是地方上的治民小吏,但凡有权势的位置都被他们霸占了去,我也想用寒门出身的人来制衡那些贵族,可是一旦这样做了就会让他们生出反念。”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第一,你问朕怎么发现并且用好沈冷这样的领兵之将,朕说他是捡来的,你信不信?”
不等伽洛克略说话,皇帝继续说道:“第二,你问朕如何制衡权贵,朕若说是朕的列祖列宗打下的基础,你信不信?”
伽洛克略陷入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非一朝一夕之功。”
皇帝点了点头:“是。”
伽洛克略再次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皇帝也没有说话只是喝着茶等着,大概两刻刻之后伽洛克略缓了一口气后说道:“如果现在是陛下面临我这样的情况,陛下会怎么做?”
“你做的太晚了。”
皇帝起身:“而且你浪费了很多时间,思考是应该等朕走了之后你才做的事,而不是朕在这里的时候你应该做的事,朕本想和你聊半个时辰,你却浪费了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思考朕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来做你思考的事尚且还没有做好,还有大宁历代皇帝打下来的基础,依然还会有些没解决的问题,你却想用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思考出答案。”
皇帝看起来笑容很好,很开心。
伽洛克略皱眉:“陛下为什么笑?”
皇帝回答:“因为朕发现,你确实不如朕。”
说完这话后皇帝转身往外走:“等过阵子吧,朕再来给你讲个故事,和你提到的沈冷有关的故事,和你的问题也有关的故事。”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与黑武人的约定
伽洛克略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想着原来宁国的皇帝陛下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虽然从头至尾也没有说几句话,可是他在宁帝面前的表现就已经败了,他不愿意承认败了,可那是事实。
宁国皇帝说你不该在这半个时辰里把大部分时间用于思考,是对的。
本来可以聊很多,聊的越多对于了解宁国来说越有利。
伽洛克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宁国,真的好。”
这叫不出名字的茶叶和他平时里能喝到的不一样,据说仅仅是茶叶的种类在宁国就能分出来几百种,他虽然只是住在这八部巷的小院子里,可是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宁国的不一样。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乃至今日与李承唐相见,好像这里和他的安息就不在同一个世界,李承唐说想要制衡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是他哪有那么久的时间,他必须用特殊的法子让自己学到这些,而学到这些只能是来宁国,只能是见到宁帝。
与此同时,大宁北疆。
珞珈湖以南都不再是黑武帝国的疆域,这一战发生在这个时代所以每个活着的黑武人都会感觉到屈辱,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所以他们已经不能再输,再输就会到全国崩乱的边缘。
这几年来黑武在珞珈湖以北建造了一座新的边城,名为梵谷城,这里驻扎着曾经辉煌的南院大军,如今依然是他们和宁军在对峙,只是在气势上不知不觉间就会矮了些。
站在梵谷城的城墙上,辽杀狼看着对面宁军新建起来的边城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宁人新建的边城就叫珞珈城,城墙上那些烈红色的大宁旗帜显得很刺眼,每一次看到那些旗子辽杀狼都会想起来战场上的鲜血。
“好在,还有沁色在。”
辽杀狼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站在他身边的是这段日子以来表现的极为优秀的一个年轻将军,一个本不该成为将军的人,他有着和黑武人很不一样的面容,这样的人能在黑武军队里领兵简直就是奇迹,如果不是辽杀狼实在喜欢这个人,他应该还在苦力营里做事,为了每天几顿饱饭而卖命。
这个人叫盖昊,是个在黑武国内如奴隶一般的出身,他的父亲是黑武人,但母亲是渤海人,渤海国曾是黑武的属国,渤海人在黑武人面前仿佛天生就矮了不止一头,这是一种无法解释也无法探查清楚的事,真的像是天生的,渤海人看到黑武人就想跪,相对来说更不好解释的是宁与黑武实力相当,这几年更是反超过来,可渤海人对宁人就没有这种深入骨子里的卑躬屈膝。
后来孟长安倒是说过一句,大概就是因为黑武人长的不一样,而宁人和渤海人长的差不错。
这理由听起来有些挺扯淡的,可却似乎接近了真相。
盖昊的母亲是一名渤海女奴,在黑武国的日子过的很凄苦,不过好在还能吃饱饭,这一点在渤海国那边也不好做到,渤海穷苦的吃不饱饭是常态。
她十二三岁被人从渤海拐来卖到黑武为奴,在一个黑武边军校尉的家里,地位大概不如牛羊,最起码主人家不会无缘无故的殴打牛羊,无缘无故的殴打她是常态。
渤海国的女人往往又都会生的很漂亮,十二三岁被卖过来的时候黑瘦黑瘦的,哪想到到了十六七岁后出落的极标志,有一天她的主人,那个已经升为将军的黑武人喝多了强占了她,结果还有了身孕。
盖昊出生之后并没有享受少主的日子,他母亲是奴隶,他当然也是奴隶,哪怕他父
亲是将军,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他父亲都不觉得那是自己儿子,还觉得他就是个耻辱,但生了就生了,当奴隶一样对待就是。
这种事在黑武比比皆是,卖进黑武帝国之内的渤海女奴没有二十万也有十几万,所以这真的不算什么。
盖昊长大之后还是奴隶,而且日子过的更苦,因为他已经有力气去做更多事,他的父亲对他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好在宁人北伐,他父亲战死,带着数千黑武边军也都战死了。
战死也就罢了,因为战败,他父亲一家受到牵连,被国师心奉月定为罪犯,一家人都充军为奴,这下好了,他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兄弟姐妹都变成了奴隶,他连靠近都不能的姐姐下场也很惨,在边军里做奴隶的女人能有什么好日子。
可他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有一天他冲进他姐姐的住处,把一个黑武边军捅死,然后又一刀捅死了他姐姐,告诉她早死更好,不用受苦了。
他本来想自杀的,可是刀子已经举起来却被人一箭射穿了手背,正好巡营经过此处的辽杀狼放的箭,听闻他杀了边军士兵,于是辽杀狼下令把他乱棍打死,盖昊想着反正也是死,拉几个垫背的也好,于是一个人干翻了辽杀狼十几个亲兵。
这让辽杀狼感觉自己捡到了一块宝贝。
第一年,辽杀狼让盖昊加入了他新组建的斥候队伍,不归军。
不归军是在黑武战败之后辽杀狼亲手组建训练的斥候队伍,这支队伍最初只有一百二十人,是从与宁军激战过的黑武边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个都曾经杀过不少宁边军,勇武过人,而且机智灵变,这一百二十人得到的第一个任务是打通从梵谷城到格底城那边的消息通道。
近两千里,没有支援,没有补给,也不能后退。
他们的目标是重建在格底城附近的密谍组织,打探宁军消息,顺便监视阔可敌沁色的一举一动,一百二十人,历时一年半,归来的时候只剩下三十六人。
这三十六人,有三十五个是不归军的校尉,每个人手下已经都有百余人,不归军的规模也已经达到了近四千人。
盖昊就是或者回来的斥候之一,他不是校尉,因为他在于剩下的三十六个人比试之中又拿了头名,所以被辽杀狼破格升为不归军四位将军之一,也是唯一的一个不纯种的黑武人。
辽杀狼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好在有沁色在,站在他身边的盖昊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是啊,有沁色殿下在南边,宁人就要信守承诺不再往那个方向进军,名义上那片地方就还是黑武的疆域,而且有沁色殿下的数万边军精锐在,宁人想打也要犹豫一下。”
“不止。”
辽杀狼道:“有沁色在,就相当于多了一条通道。”
辽杀狼看向盖昊:“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舍得让你们一百二十人去打通那条路吗?因为我们不能放弃对宁国的渗透,战败之后,我们已经没有办法把更多的密谍送进宁国,也没有办法和留在宁国内的密谍联络上,打通了那条道路,我们的人就能从这条路继续渗透进宁国,也可以把我们在宁国内的密谍重新组织起来,给他们任务,给他们指点。”
辽杀狼道:“所以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让你去做,还要再走一次那条路,如果这件事你完成了的话,我会考虑把你从不归军调出来,留在我身边任职,我会给你一支军队让你亲自去训练,将来我离开梵谷城,这里你来留守。”
盖昊的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