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每个月他们都过的不踏实,街坊四邻问起来的时候他们会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应当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没事,不担心,可实际上谁不担心?
等着孩子归来的母亲,和带着孩子等归来的母亲,从大战开始之后,每天都会时不时的往家门口看,最怕的就是看到兵部抚军司的人出现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叶流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里压抑的受不了。
“陈伯每天都在外边坐着,今天怎么不见?”
“不知道啊,昨日和他说过今天东主要来看他,按理说不应该”
黑眼示意流云会的兄弟保护东主在门外等着,他上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门却没插,黑眼伸手把门轻轻的推开,然后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陈大伯,黑眼冲过去,他以为陈大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当他冲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陈大伯只是躺在他,仰躺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在陈大伯身边有一个布袋掉在地上,袋子里是刚刚买回来的菜还有一块生肉,另外一边,一个酒坛摔碎在地上,酒把陈大伯的半边衣服都浸湿了。
“陈伯,你怎么了?”
黑眼急切的问了一句。
“我”
陈大伯侧头看了看黑眼:“孩子,扶我一下,没力气没力气了,起不来。”
黑眼连忙把陈伯扶着坐起来,然后才注意到陈伯手里有一个信封。
黑眼的心里猛的一紧。
“刚刚兵部抚军司的大人来过了。”
陈伯的低头看着信封,还没打开,可他知道那信封里边是什么,信封里是一份兵部代表大宁代表陛下写给他的信,他收到过一次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张银票,他也收到过一次了。
“我没事,我应该没事。”
陈伯有些无助的看着黑眼:“孩子,扶我进去,我知道叶先生今天要来,特意出门买了菜的,还有肉,还有一条很肥的河鱼,酒是好酒,特意和酒肆的老李头说过别掺水你看,酒,酒洒了啊?没事没事,孩子,咱们再去买一壶。”
陈伯有些语无伦次的说话,眼神越来越空洞。
黑眼抬起头,使劲儿,再使劲儿,忍着,再忍着,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陈伯还没哭,他不能哭。
“孩子应该走的不痛苦,我没事。”
陈伯站起来,回头看到了叶流云,他努力在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叶先生来了啊,快进来坐。”
“给陈伯行礼!”
叶流云站直了身子,右手放在胸口,在他身后,流云会的兄弟们全都抬起右拳,他们随着叶流云深深的一拜,一片白衣。
陈伯站在那,手颤巍巍的伸出去:“都都是好孩子,快都进院里,外边热。”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黑眼一把将他扶着。
老人的手上已经没了一点力气,那个信封好像一片特别大特别大的雪片,在这盛夏时节飘落在地。
门外一辆兵部抚军司的马车经过,抚军司的官员撩开马车车厢的帘子往外看了看,他刚刚给另外一户送信
回来,他看到了流云会的人站在院子门口,朝着院子里行礼,在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把帘子放下来,一个大男人在马车里放声大哭。
车夫回头看了看车厢,他没办法看到车厢里的人,却能听到车厢里的哭声。
“大人,没事吧?”
“没事,你不用管我。”
马车里传来很轻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我不想干这个差事了,真的不想干了我每一次看到他们伸手来接我递过去的信封,看着他们的手在那颤,看着一个一个的老人和女人眼睛里的疼,我心里也疼啊,真疼我有时候忍不住去想,换我去死吧,真的受不了了。”
车夫在外边长叹一声:“大人,这也,这也在所难免,那是战争。”
抚军司的官员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车夫问:“大人,下一家还去吗?要不然大人你歇歇,明天咱们再继续送。”
“这是”
马车里的声音在发颤。
“这是今年北征第一批送回来的阵亡名单,是息烽口那边送来的,瀚海城还没有送过来,下个月”
抚军司官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继续送吧,下个月,会更多。”
车夫沉默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缰绳的手,也在颤。
他只有一条手臂,右臂在肩膀处齐刷刷的没了。
“我是走运的。”
车夫看着自己的手:“我曾在北疆丢了一条胳膊,大战结束的时候,我让同袍帮我找找,然后就被人扶着回到大营里止血包扎,我是真的走运的,丢了一条胳膊没有丢了命,我见过太多兄弟受了伤还乐呵呵的,说等伤好了再和黑武人接着干,可是他们的伤没能好”
“我在大营里问医官,这胳膊还能接回来吗?医官看了我一眼,说兄弟,以后多练练用左手拿筷子我的兄弟们在战场上捡回来好几条胳膊,都不是我的,他们红着眼睛说刘大哥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再回去找,我说别找了,兄弟们把命丢在那了,我的命捡回来了,那条胳膊就陪着他们吧,到了阴曹地府要是路要是路不好走,就给他们当拐杖用。”
车夫仰起头,看着天。
眼泪在下巴掉落。
拉车的马一声嘶鸣,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声含悲。
陈伯家后边有一条长长的小巷子,流云会黑眼手下的高手断舍离三人在院前分开,舍从前边绕过来走到房后巷子口,他知道这段日子不平静,有太多来历不明的江湖客进入长安,他很气愤,可又没办法,大宁处处美好,可美好不是全部。
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走到巷子口愣住。
陈伯房后的巷子里,倒了一地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