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若亲征,大魏可以极限动员五十万以上的大军……可这五十万大军里近半人是听着田信恐怖故事长大的青年,其他壮年、中年更是闻之色变。
挨到田信亲征,那灭魏战争极有可能就是一场武装行军,不会有太多的战斗,更不会有什么拉锯、反复或反转。
因此必须要赶在田信代汉之前,进行各种刺激,挑拨府兵主动来攻。
这样的话大魏有防守服朝中……既然无法说服,只好制造既定事实。
一旦府兵发动全线进攻,由不得魏军各处松懈!
河北最大的劣势就是无险可守,邺都更是如此;面对黄河南岸的敌军进攻,几乎就没有什么寸步必争的险要之地。
只要补给充足,府兵可以执行某种意义的‘蛙跳’战术,即绕过当前的城池,沿着河流、道路补给线继续向前推进,直到合围邺都。
正如当年曹军攻灭二袁一样,先是拔掉袁谭的南皮,使邺都的袁尚失去侧翼。随后曹军各路争相进军,主力与袁尚对峙于邺都,然后分兵隔断邺都与周围支点城市的联系,并在局部聚集优势兵力逐个击破据点。
再加上招抚、怀柔手段,将邺都为中心的防御体系进行瓦解。
当年的曹军东边是臧霸,东南是联姻的孙家,西南是刘表,西边是关中诸将……所以可以投放到前线的力量有限,不敢全力以赴。
而现在府兵可以动员长江北岸的所有人力、物力加入这场战争,形势跟当年曹、袁争河北不同。
曹军后路不稳,也不敢打长期对峙战,无法投入全部力量。
战术以分割、蚕食、削弱河北为主,仿佛群狼撕咬野牛一样,是一点点围猎,以前后几次的破坏战争,前后数年的时间为代价,直到击溃河北方面的战心和承受能力,才在最后一战而定。
基于这场当年许多人参与过的战争,所以邺都的决策层认为北府灭魏,也将是这样一个反复拉锯的过程。
认为大魏能扛住北府前几轮战争,只要扛住,就能练出真正的精兵,还是跟府兵有血海深仇的精兵。
可这些人的看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又因为过去的污点,司马懿很难说服这些人……只好曲线救国,刺激府兵提前来攻。
心中敞亮,静静等候前线的消息。
一旦消息传来,就即刻从甘陵后撤到他的大本营,广宗城。
广宗城是交通要道,不管府兵怎么进军,广宗城是绕不过的一道必经之处。在这里集结足够多的军队,必能吸引、牵制府兵主力,为邺都方面减轻压力。
邺都这里能稳住阵脚从容应对,那围绕邺都建立的卫城、外围据点,要塞城市就能稳定防守。
若是北府主力围住邺都,再聚集力量扫荡、拔除邺都周围的据点、卫城……那就糟糕了,因此必须从侧翼吸引、分摊府兵的主力。
“父亲,夏侯楙急报!”
司马师阔步而来,手里攥着军情急递,雨水打湿衣袍,声音急促:“敌兵自高唐津渡河,约有五千之众!”
假寐的司马懿被惊醒,稍稍愣神听了个五千之众,随即深呼吸身后接住竹筒,用指甲划开漆封取出帛书,摊在手掌上下审视字迹。
五千之众,以府兵军制,那应该是第十四昭仁师六个团里的一个,一个团两千人,加上水手、附近征发的郡兵、民壮,规模就在四五千左右。
昭仁师是汉成祖皇帝的中军主力改编来的,其中中高层军吏还是成祖皇帝拣选、提拔的,自是不缺作战勇气。
从高唐津到甘陵也就百余里路程,司马懿盯着日期,见竟然是昨天下午夏侯楙从二百多里外的修县发来的,顿时惊骇的皮肉颤抖,眼睛瞪的圆溜溜。
修县在高唐津东北二百里,从夏侯楙在二百里外得到高唐津的军情,然后再向二百里外的自己发出通告……而自己实际在高唐津百里外。
绕了一圈的军情急递,这意味着昭仁师并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或许这支先头渡河的府兵目标是修仙的夏侯楙。
夏侯楙才是魏军东线指挥,负责统合清河、河间、渤海三郡的防务。
想到府兵的探骑侦查能力,或许已经盯上夏侯楙派到甘陵的信使。
也感受到了来自夏侯楙的深深恶意,司马懿不敢耽误:“速速备马,与我撤还广宗城!”
司马师一愣,不多言语就转身疾步而去。
第八百八十四章 骰子投出
修县,夏侯楙在衙署中反复踱步,犹豫不定。
他面前的夏侯玄穿过降雨区来见他,此刻正裹着毡毯抵御雨水清寒,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布满了细密、如果龟裂的疤痕。
皮肤也显得暗淡、灰黑,不止是他,弘农疫情存活下来的吏民都有一定的体表症状,同时也伤了元气,做不得重活。
那段记忆是夏侯玄挥之不去的噩梦,每一个染病的同僚上午还好好的,能强撑着说笑……可到了下午,就呕吐西瓜水一样的体液,随即就躯体麻痹、僵死。
犹豫再三,夏侯楙语腔艰难:“我家屡受大恩,又以公主妻我。值此国家动荡之际,我若离反,实属不忠不孝,再无颜面见天下人。”
盯着夏侯玄,夏侯楙语气缓缓:“我也非不识时务,我这就自修县退回南皮,放开通道。”
修县是夏侯楙经营数年的要塞城市,这里位居漳水下游,除了囤积粮秣、军械外,还有一支漳水水师,主要以运船为主。
夏侯玄只问关键:“水师何属?”
夏侯楙陷入沉默,这支水师力量很重要,是漳水中下游的唯一成建制运力。
夏侯楙可以率军乘船北上,在广宗城下船,与司马懿的主力合流;也可以率军乘船顺流而下,回到南皮。
漳水横穿邺都向东流淌,沿途临近漳水的光宗、修县、南皮都是魏军增修的要塞城市。
迎着夏侯玄祈望目光,夏侯楙缓缓摇头,神情苦涩:“我资质驽钝,非畏死乞活之人。今因家仇,也为避让北府锋芒这才主动退军避战。若再让出水师,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先严。”
夏侯玄微微点着头,扭头看别处:“我料战事不顺,司马师会率轻骑北遁。我欲直入蓟县,设伏劫杀。”
“不妥,太初安心休养为好。司马仲达终究是有才之人,其军岂会速败?”
夏侯楙规劝说:“今天气多余,我也无法焚毁军资。还请太初验收,代我进献陈公。至于司马师之事,败兵自会枭首来见,何必深入险地?”
见夏侯楙对司马懿的指挥能力还存有一定程度的信心,夏侯玄也不愿过多讨论这种事情。
现在已经出兵,一切嘴上的本事都不算数,谁强谁弱打一场就知道。
出乎司马懿的预料,夏侯楙并没有出卖他的行迹。
他才得以连夜退回广宗城,天亮时在广宗城外的界桥上得到了更多的军情。
这座界桥修在清水河之上,是巨鹿郡与清河郡的分界所在;而漳水则绕广宗之北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