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甘心引颈就戮,也不愿放弃现在的身份地位。
乱世浮沉几十年、家族几代人、十几代人攒下的基业、社会地位,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走在路上被平民不屑瞥一眼都值得拼命、杀人的时代……若非情非得已,谁又愿意宣扬、谋求什么‘以和为贵’?
如何更好为未来的决战做准备,是绝大多数重臣谋求的共同目标。
于是大魏重臣们再一次提倡铸造、流通五铢钱,以振兴经济的方式增加国力、可动员力量。
神宗皇帝时期就短暂的推行过五铢钱,因为各种原因又不得不放弃,继续以布帛、谷物为货币。
帛谷做货币,是战争时期一种不得已的办法,是战时经济的一部分。
可汉军也处于战时,为什么能顺利推广五铢钱?
大概是汉军腹心区域内的吏民对战争长远的未来抱有很大的希望、信心……最重要的是对方治下始终维持着经济贸易,各种商业行为的日益活跃,助长了对钱币的需求。
各种贸易活动里,蜀锦又是硬通货,江东、大魏都在以各种渠道购买。真的是应了那句话,神宗皇帝花钱买的每一匹蜀锦,都变成了汉军的坚韧盔甲、锋利兵器。
不管汉成祖、诸葛亮还是田信,都在努力保护治下的商业,打击豪强垄断,让利于民,刺激民间的生产积极性、经商积极性。
远近山民都来投奔,达到了人聚、财聚的综合目的。
为了保护脆弱、日益壮大的商业、手工业,和治下百信的生活水准;汉军几次决战获胜却不得不退军,原因就是征多少粮,就打多少钱粮预算的仗。
从不会因为战争的进度做杀鸡取卵的事情,甚至为了帮助中原兖豫二州的逃难士民迁移南阳,北伐汉军倾尽储备军粮,带着兖豫士民完整撤回南阳。
结果是很显著的,南阳人口聚集,逃难百姓缓过气后就成了汉军、北府国力的一部分。
与此相对,大魏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简直没法细说,几乎所有有利于休缓国力的政策都与汉军反着来干。
越是打仗,国力是越打越弱,民心越打越是涣散,如同一个快要沉默的朽木大船,已经不起更多的撞击。
这种情况下停战协议就显得十分宝贵,可以让紧绷的大魏吏民好好的缓一缓,也能给大魏公卿一点时间,好研究各种措施政策,进而找一个恢复、振兴魏国经济的切入点。
于是乎,效仿、引进北府各项措施就成了眼下的快捷方式。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先引进、仿造木轨,增加陆地运输效率。
解决了运输成本,再做别的事情也就能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否则按着老办法搞无为而治……那根本没希望;关东四州有繁复的水系,既能满足农业灌溉也能用作水运,再加上木轨辅助,仅仅关东四州的恢复速度就会很快。
恢复、发展速度比不上关东四州,更比不上关陇、荆湘地区。
那么停战协议对大魏来说就是一个缓期执行的死刑……就没有实质的意义。
为了让宝贵的停战协议有些实际意义,因此必须革除顽疾,饮尽北府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理念。
可又担心修筑的轨车系统会沦为己方灭亡的加速器,因此魏国开始修筑的木轨……两条木轨之间的轨距正好比关中的标准轨距断一尺,是窄轨。
这样一来即便战争初期失利,让对方夺走部分轨道控制权后,己方却能提前焚毁车厢,或者把车厢成批次集中储放到战线后方。
黄河为阻,北府再厉害,总不可能把车厢运到河北来……轨道的轨距不同,关陇、关东的轨车即便运来,也用不上。
这种设计……却让司马师感到好笑,有一种掩耳盗铃的嫌疑。
明明已经劣势了,关注这样的细节有什么意义?
输了就输尽一切,正该全力以赴才对……却围着一个窄化的轨道问题讨论个不停,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嘲笑归嘲笑,司马师积极投身轨车修筑一事……新的轨车将连同邺城与蓟县,以此增加对幽云六镇的控制。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大胆猜测
南山学院,兵科分院。
执掌兵科分院的是夏侯平,如往日一样他在大堂侧旁的偏厅里审阅公文,却不时走神。
新旧交替之际,也就正值酷暑的这短暂几天时间里田信会来温泉馆避暑、休养。
作为跟在田信身边四五年的老人,许多事情他自会有所察觉;自从北府孤注一掷独力吞下关陇后,田信、关姬就有意识的更换身边的仆从。
将许多荆州老人换成了军中吏士的家眷,从日常生活方面切断了信息的传递。
可还是有很多方面可以佐证,以证明一些恐怖的猜想……比如田信真实的身体状况。
上一次田信参与搏杀,正是追杀张辽之时,险些被张辽布置的伏兵围杀,就连蒙多也被伏兵勾断、掉了一个‘龙卵’。
那一战后,在争论乘胜追击毕功于一役,还是护送逃难灾民返回南阳暂做休整一事时发生剧烈争吵,以田信呕血、全军有序撤退而告终。
再之后,也就田信亲征关中时,以射术恐吓上雒守军,迫使上雒投降;再之后与吴质决战时,吴质一时大意到阵前催促、督战……然后就被田信突阵、擒捕。
这次突阵,田信斩首数量很少,且作战时间很短……可以间接证明身体存有严重暗伤,无法再像当年那样肆无忌惮的冲阵、战斗。
加上各种方面的猜测,以及信息汇总后进行推论,给夏侯平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仿佛整个北府都在鸡蛋上跳舞,要不站不稳滑下去,要么会踩碎鸡蛋。
特别是田信的子嗣问题,在进入关中后田信身边多拿了五名妾室,但再无孩子出生……这种事情可以有很多解释。
如果附带上其他方面的猜测,那就会让人很容易悲观起来。
夏侯平思索着一些隐晦、刺激的信息,让他每一日枯燥的教学工作增加了许多的乐趣和刺激感。
比起现在的这些工作,他更怀念领兵时的生活……对于剥夺兵权,虽然理解这类用意的苦衷,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终究很难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新旧交替之际,许多让北府感到有威胁的中高级军吏都得到了临时的职务调动,这种明晃晃的不信任感自然很令人讨厌。
做一做对比,到目前为止北府中高级军吏很少有变动,当年执掌兵权的那拨人绝大多数还待在统兵的岗位上,没有参与其他方面的工作。
这意味着北府兵还是那批北府兵,战斗力、组织关系没有发生变化……这是敌我始终畏惧,不敢存有太多想法的根本原因。
约束在军营里的精兵猛将,想要堕落,也需要一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