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有一个体面的归宿,魏国老臣们会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这种君臣齐心的局面,自然是固若金汤。
总之,曹叡很有信心……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顺利把司马懿为首的失控边军拉回来。
在陈群即将北上蓟县,去堵司马懿归路的时候,曹叡举行公卿集议。
他端坐上首形貌俊逸爽朗,下面的公卿重臣皆神色恭敬……终究是武皇帝选中的未来继承人,从手段、心态上来说,曹叡资质要比曹丕高。
可从人品、私德来说,曹丕偶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闪光点,而曹叡就显得有些黯淡。
不管怎么说,曹叡当皇帝,他们这些做国家重臣的,也觉得赏心悦目……比曹丕当皇帝那时好太多了。
曹丕就很好举行公卿集议,主要的决策权就握在侍中、常侍等门下省大员手里,政令颁布的权力握在中书省……而尚书省只有正常的行政权,不参与国家大事的协商。
作为当时的尚书令陈群,就很少参与机密事务的筹划,负责更多的是行政职权内的日常政务。
现在的尚书令陈矫就可以作为三省主官参与公卿集议,还能位列前排。
如果曹丕时期是曹丕与近臣们谋划国事,那到此时,已有些国君、公卿共治的架势。
今日这场集议,是为了大鸿胪刘晔践行的。
曹叡登基,原来的门下省重臣得到升迁,刘晔官拜大鸿胪位列九卿,并封东亭侯。
现在这种公卿辅政、共治的局势下,刘晔并没有因为出任大鸿胪就丧事国事的参政、议政之权,依旧可以讨论外交事务之外的国事。
否则他这个大鸿胪只能管理外交、外藩、内藩公文、贡品、回礼、人员往来的事务,额外再加一点培养翻译,翻译外文典籍的工作。
作为大鸿胪,他的任务是很重的,要先陈群一步离开邺都,去关中拜谒田信,磋商具体的停战事务。
关中缺乏食盐,不便从南方起运,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为了能拿到实际的出使成果,许多事情就需要大幅度的让步。我爱
食盐这种生死存亡的命脉所在,也要为大局让步。
此刻讨论的就是食盐贸易的尺度问题,陈群从河东前线才回来,对此最有发言权。
陈群面容清瘦了太多,可见河东战事非常的熬人。
他推测曹叡的底线,还要把握言论的尺寸,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明白他的潜在用意:“盐池之重不亚于泰山,今国家失青州之盐,所仰仗唯有盐池。休战数年,即要休缓人力,更要移河东之盐于邺。”
盐池就在那里,那么大范围,谁也毁不掉。
不像井水,军队撤离前可以坚壁清野予以填埋。
战争失利的话,盐池必然会完整的落到北府手里……而河北缺盐也是客观事实。
所以要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不能死守着盐池不做变通。
不是要拿自己的盐去换和平,而是要拿北府的盐去跟北府换三五年、甚至更长的停战协约,停战时间越长,那河北就能运走更多的盐……唔,北府的盐。
如果停战时间更长久,等大魏缓过劲来,这盐池到底是谁的,还是两说。
这么想的话,出卖盐池,把北府急需要的食盐命脉无限制让渡……似乎也不是那么的刺眼、无法接受。
可能是担心曹叡无法接受这种损伤颜面的事情,陈群补充说:“今关中不乏钱帛,所缺唯有食盐。陈公素来强项,若不能遂意,臣恐其倾兵犯境。”
上首的曹叡微微颔首,天子冠冕之下一双眼睛明亮幽深:“朕也有此顾虑,今两家和睦更利于战。而陈公为人强项,非忍气吞声之辈,此去长安当力求稳妥。”
力求稳妥……签订停战协议的任务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稳妥?自然是无底线的满足停战协议,这就是稳妥。
刘晔心中翻译了一下,郑重施礼:“唯。”
见刘晔眼神沉稳,曹叡也是轻轻颔首,就怕刘晔想不明白。
现在北府陈兵风陵渡渭水口,拖着最少五万的健壮男子无法参与生产劳动,还要人吃马嚼耗费许多积蓄……在这么耗下去,河东自己就瓦解了。
河东郡守赵俨已经快撑不住了,再耗下去,河东守军得不到河北补充运输的粮秣,那就得吃人了。
远距离运输粮秣是国家大忌讳,魏国已经吃够了这种苦,不想再尝试。
解决河东这种不断失血的困局,是目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仿佛一条胳膊被北府钉在西边,持续不断的流血,无益于整体形势,还要持续不断的虚弱整体,怎么看就怎么亏。
现在调回陈群去堵司马懿的退路,就是要止损。
对大魏来说,河东集结的重兵就是持盾的左臂,却因为北府阳谋被陷在那里无法动弹日益虚弱;而司马懿的边军集群就是持剑的右臂,却有失控的趋势。
解除左臂的困局,再借助左臂的力量一切解决右臂的失控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
解决这两个问题,大魏也就双臂健全,可攻可守了。
和这个问题比起来,河东所产的食盐真的不算问题,让步多少都不是问题。
这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是老爷、老爹打仗输太多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只能先这样凑合过日子。
一场会议开完,刘晔单独留下,要与曹叡道别。
君臣一前一后走在廊下,曹叡双手负在背后,态度悠闲看不到对待国事的慎重和严肃:“陈公立国在即,无心于战,这是国家机会所在。此去关中,以达成停战为重。一切种种,皆可退步。哪怕……遣质子于长安,也可从容商议,无须忌讳。”
刘晔微微躬身:“陛下,就恐陈公索要无度。”
曹叡听了正视前方步履放缓,思索片刻,口吻坚定:“不,他不是这样的人。我需要和睦,以整顿国力,与他一决生死。他也需要和睦,以整合内部,想要一战定天下。”
驻步,曹叡转身看刘晔:“自武皇帝以来,谁都想一战定天下,皆无善果。今时今日,陈公已生此念,我料天意绝不会遂他所愿。”
刘晔微微颔首神情认同,本想开口讲述一些客观事实以佐证曹叡的言论,可想到自己终究是汉室宗室,又有些神色黯然。
曹叡聪慧,见刘晔神情变化就知道刘晔思维与自己在一个高度,甚至比自己看的更高,就开口说:“人心即天心,汉成祖皇帝仁善之名播于海内,陈公不论如何整饬国力,其内必有心向旧主者。”
这些心向汉室的人绝对身居高位,有他们在内配合,算上魏军,内外一起折腾,有很大可能挫败北府对河东、河北的第一轮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