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水烟淼淼,江都城呈现灰白两色轮廓,待近了才能看清具体。
相府掾属多随行而来,留在益州的只有李邵、马忠二人;相府长史李邵兼任益州治中从事,相府司马马忠留守益州统领后军。
再加上南中都督李恢,这三人构成了稳定益州、南中大后方的留守班底。
三万南中兵在半月前抵达江都,运船调回益州后,就将两万益州军与丞相府掾属一起运来。
前后五万军队运输到江都,江都军队自会有相应的调整。
南中兵、前军会随关羽北上;给诸葛亮留下益州军与中军。
中军四大部督到底如何处理,如此棘手的事情也就转到了丞相府这里。
这正是争取先帝旧臣支持的关键时刻,谁敢肆意屠戮、打击?
不抓住铁证,谁敢动手?
关羽都不敢收拾四大部督,相府敢动手?
不说其他先帝旧臣,若现在找一些零碎罪责打击、收捕四大部督,赵云怎么想?魏延又会怎么想?
北府没做的事情,让执政的大将军府、丞相府给做了谁还敢信任他们执政的朝廷?
可四大部督真的已经到了必须要收拾的地步,这四人不亲近皇帝,也不亲近大将军府,更不亲近丞相府。
先帝留下的中军,经过这两年发展,有内部启蒙、军中选士两项政策推动下,中军从上到下有自己的想法这已经不是收捕四大部督就能解决的事情。
要解决,就要把中军的军吏团队尽数剥离,并打散中军组织这种霸道的做法,绝对会引发其他军队的同情和愤怒。
甚至,会激怒其他一些态度中立的军队。
即将爆发的内战争的已经不仅仅是谁当皇帝,而是今后的根本政策。
到底是两汉选士改良后的综合取士,还是现在北府带动的军中启蒙、公选取士。
带着沉重思绪,诸葛亮下船乘车,入城与执政的大将军关羽会面,正式交割权柄。
玄武门前,关羽就坐在青伞戎车下,看着羽林为前导缓缓而来的丞相府队伍。
关羽似乎有些不愿意面对丞相,见面后坦然接受丞相的揖礼,就说:“今形势突变,孔明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大将军秉持公义之心,亮深为叹服。”
丞相又是微微欠身作揖:“亮以为,当相持不动,以待天时之变。”
“哼哼,不妥。”
关羽自嘲笑笑,仰头去看淡薄云雾遮蔽的苍穹,真想挥手拨开这云雾,好让阳光完完整整落在大地上。
收回目光,对丞相说:“再等两年,关某老死病榻,也应算是天时之变?”
若迟迟等不来那个消息,极有可能是自己先撑不住。
自己若还在,即便打输了多少还有谈判的余地。
速定天下,既是曹操、先帝的夙愿,也是当代人的一致心愿。
人心思定,这就是大势。
若等两年,自己不在了那边绝不会再跟朝廷讲道理。
自己不在了,朝廷这里恐怕也受不住鼓动,也会挽起袖子跟那边找茬生事。
天无二日,谁都想做那个泽被苍生的人;民无二主,谁都想做驱使士民的人上人。
关羽敛笑,郑重看丞相:“养虎为患者,某也。今,岂可假手于人?孔明先生,汉室社稷、先帝所托,今后就赖先生了。”
“不敢辜负。”
诸葛亮俯身长挹,见状关羽疲倦无力,抬手轻轻挥动,身边的长史裴俊将一道漆封的木匣双手捧着递给车前的尚书令黄权,黄权伸手接住这沉甸甸的先帝遗诏。
随后他双手捧着引领尚书台余下七人走向丞相车驾,丞相也下车,行叩拜大礼后,才接住这卷密封的遗诏,转手移交给主簿胡济。
见丞相那边收好遗诏,关羽才起身,向重新登车的丞相附身揖礼,丞相还礼。
礼毕。
关羽又深深看一眼丞相,坐回椅子上:“出发。”
戎车原地调头,向玄武门驾驶,仪仗、卫士、鼓吹乐队向两侧让开,等待戎车经过,随后次第后撤,通向北城北门。
南宫,宫墙之上,皇帝怔怔望着关羽的依仗、鼓吹从不远处的街道渐次走过,又扭头去看南边玄武门,那里丞相的车驾渐渐驶来,光禄勋向朗已经引领宿卫、禁卫、郎官上前迎接。
只是边上的中军军吏班列伫立不动,中军四大部督十分难得的出现在一起。
恐怕过了今天后,四大部督不可能再同时出现在城里。
中军失控的迹象越发的明显,可偏偏触碰不得,投鼠忌器。
如同一个死结,解决北府之前,如果解决四大部督,会令先帝老臣寒心、中立的倒向北府,支持朝廷的会转为中立解决四大部督,反而提升有限,会损耗朝廷的综合实力。
等解决了北府,四大部督也就没什么好忌讳了,收拾就收拾了先帝旧臣,难道还敢为四大部督鸣不平、叫冤、造反不成?
先帝旧臣岂不闻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思索着,摇头哂笑转身离去,那里正在交割的权柄,似乎与他无关一样。
荆豫驰道,当阳县,长坂桥。
这里地势较高且绵长平缓,杜夫人在马车里静静等候。
长坂桥上,是一段段的行军队伍,中秋时节大军过境,尘土飞扬。
马谡驻马桥的一端,目光审视着一个个的南中百人队,思索南中兵与北府兵的结构差异。
南中兵是这两年丞相精心训练的强军,但结构上跟当下流行的北府兵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