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招来兵部尚书马谡,商讨这支南中兵的统帅人选。
目前朝中有统帅夷兵履历,且取得不俗战绩,能有效、强力约束夷兵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卫尉卿夏侯兰……给谁都行,决不能给夏侯兰。
夏侯兰的立场很有问题,不能托付兵权。
兵权不仅仅在于指挥决断,更在于信息通报的优先级、权限。
另一个是马谡,他在越巂郡守期间,成功守住邛都,为争取丞相主力征剿南中叛军赢得了宝贵时间。
可出于谨慎,关羽准备亲自询问马谡,看马谡怎么看。
这种事情,马谡自不敢贸然回答,需要好好衡量。
不过话说回来,丞相征募、训练的南中兵,除了自己能贴心看护、带好外,其他人谁能比自己更贴丞相的心?
值此大将军、丞相交割权柄之际……南中兵肯定不会调离江都,要驻留江都为丞相撑腰,作为执政的底气所在。
所以,这是个责无旁贷的事情。
思索明白,马谡语态沉稳:“下官愿立军令状。”
第七百九十九章 风口之人
关中,长乐坡。
中秋之前气候渐凉,李基腰悬宝剑外罩一领深青质地红色收边的对襟号衣,与其他同样装扮的军吏来到政务大厅外的凉棚下等待。
这里有一排排的长条椅子,李基与其他军吏一样哪里有静坐的心思?
他们几乎都是被陆议从岭南遴选出来,批量遣回关中等候处理的问题军吏。
因此,他们今日只有礼服性质的号衣,并未佩挂军阶,也没有挂勋章。
田信亲自处理这批军吏,阅读对方的履历、卷宗大概需要三五分钟,谈话十分钟,平均十五分钟处理一个人。
至中午时才轮到李基,腹中饥饿他此刻坐在长条椅子上,自我感觉像一条跃到甲板上瞪大眼睛的鱼。
要么等好心的水手随手丢到海里,要么被阳光曝晒而死,再要么喂了海鸟。
很快,李基带着自己的卷宗进入大厅,厅内田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了田信,李基反倒没了预料中的恐慌、担忧情绪。
他心中坦然,静静等候命运的裁决。
田信翻开李基卷宗,前三页都是他熟悉的履历,扫一眼就翻到后面四页。
李基最大的罪行是当街劫杀降臣周魴,其次是领军清剿作乱土蛮时杀戮无度。
凡是李基参与的战斗,俘虏里只会有妇孺,不会有其他人口。
经过被俘妇孺的指证,还有其他中下级军吏的相关谈话记录,都能证明李基有故意扩大杀戮范围、拒绝纳降之类的行为。
很显然,在与岭南土蛮的各种战斗中,双方仇恨日渐深厚,各种报复手段也越发激烈。
土蛮、湘军都有首的传统不同的是,土蛮喜欢偏向于血祭,湘军则是跟汉军一脉相承的修筑京观。
这两年来冲突日益激烈,土蛮因愚昧的风俗,有了食湘军、军吏的风气,似乎这样就能获取军吏的智慧、勇气。
而湘军也有了收藏战利品的习惯,比如眼前的李基,就有搜集指骨的习惯。
别说战争,就是饥饿的折磨就足以让人癫狂。
田信放下卷宗,去看突然挺直腰背的李基,终究是一张自己熟悉的老面孔,就说:“按原先规划,陆伯言遣回之人,我会调任凉州,充实各县、乡社。如你,能做个大县县尉,今后也有一番仕途,只是略为坎坷。”
李基听着微微点头,轻咳两声:“这比臣预想的要好。”
“让你们去岭南的是我,岭南战事本就摧残人性,也怪不得军中吏士嗜杀。至于周魴,我本欲诛杀,只是诸人劝我,说杀此人脏手,平白让其解脱。不若困居岭南,禁锢其族,使其终身懊悔。”
田信神色如常,似乎见怪不怪。
岭南土蛮不是一代人可以解决的事情,要真正解决土蛮,以及今后土、汉矛盾,必须多管齐下才能根除。
根除,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根除。
目前湘军、交广军、汉僮军已经把顽隅负抗的土蛮压缩到深山老林里,想要根除即需要更高效的武器,还需要更多的炮灰。
岭南局势趋于稳定,湘军、交广军、汉僮军缺乏深山老林作战的觉悟只要是个人,都不想打这种风险高,收获少,也缺乏实际意义的仗。
只有找另一种廉价兵员,才能激励他们的勇气,去深山老林里狩、压缩残存土蛮的生活余地,进而摧毁其反抗意志,主动出山请降。
现在汉兵的命贵,汉僮军算半个汉军,命也贵,都不愿意去深山老林里去拼杀。
可南洋诸夷的命不贵,比土蛮还要廉价。
等捕获足够多的南洋蛮夷,从中遴选兵员,进行训练为了获得进身之阶,或为了别的,南洋蛮夷自会去山林深处狩。
这是一个解决办法,另一个办法就是给与江东降将更大的行动权限允许他们合法捕奴招纳部曲,收拾蛮夷,江东降将是专业的。
彻底消化岭南,找一个稳定的途径,使大部分岭南土民能循序渐进的汉化,消除地域、化隔阂这才是千秋大事。
数万、数百万的人命,在这个千秋大事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若不解决,土著、客居岭南的外人世代仇杀,世世代代积累下来,因此死亡的生命是无法衡量、计算的。
与其两个势力千年绞杀,不若在几代人里彻底解决纠纷,给后人一个安宁。
岭南若能迅速统合,有这个成功的典例,那就能消化南洋。即不能消化南洋,也能羁縻绝大多数地方。
羁縻统治后,就能以先进化、经济逐步改良,进而全面完成同化。
有了南洋,就有了世界。
李基犯下的那些事情,在田信眼里根本就算事儿;与李基一样犯下事的军吏,同样不算事。
陆议把这些人送回来则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