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真正的赌徒,只要汉室这种霸府执政的框架不改,那皇帝身边总能聚集一批立志尊皇、恢复皇权,打击霸府、权臣的仁人志士。
己方,到底该怎么烧这把火?
这一刻里,始终不得宠的满宠与曹丕四目相对,及有默契,思索如何捅出这至关重要的一刀甚至只有这一次捅刀的机会。
关中愿意吐露、交流相关的情报这何尝不是一种信任、纵容和默许?
第七百九十七章 分析
入夜,夕阳黄昏之际,曹茂围绕着篝火灰烬转圈圈。
灰烬里面是滚烫、平滑的河中石头,大多有碗那么大,他选了两块石头带到帐篷前。
帐前,曹茂自己切割一条山羊腿,放血干净的新鲜羊肉呈现一种浅棕色。
薄薄肉片放在滚烫石块表面立刻冒烟,汁水与油脂溢出,强烈芬芳弥漫。
筷子夹起,在细盐、黑胡椒、孜然混合的香料浅碟里轻轻一蘸,赶在羊肉热烫之际赶紧送服入口。
闭上嘴,调料、油脂的味道在热羊肉催化话,给了他丰富的口感,又细细咀嚼慢慢感受其中滋味变化。
同时手不停,又将两片浅棕色羊肉片放到石块上炙烤,一个人怡然自得。
曹丕渐渐走来,并未引起曹茂的注意和警觉。
见曹茂如此专注,曹丕要说的话也就堵在喉咙里没说,就当是经过,直接走了。
曹氏宗族四散,曹茂再让他生厌,也是现在身边最亲近的族亲了。
曹茂跟着狩一日,又不喜欢吃干粮,饥肠辘辘的吃了些烤肉填胃这才消停下来。
返回帐中取来一罐茶,做回原处旋开盖子,就下意识探鼻子去闻茶味。
茶香中有细微的异味,曹茂垂眉就见茶罐里有一个拇指大蜡丸,不由皱眉,又回头看一眼帐篷。
他于是又起身去帐篷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几个干枣、陈皮、两个桂圆、枸杞以及晒干的一朵菊花,还有杏干等等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另一边,曹丕回到大帐,整个人站在屏风面前,手里抓着笔在屏风上勾画圆圈、方框、三角之类的符号,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明白每一个符号意味着什么。
以洛阳周边的地形来说,有信心堵住东三关来敌,所以张飞尽起关东四州兵马,急切间也打不穿洛阳东三关防线。
可洛阳北部还有一个致命的关卡小平津关。
黄巾八州俱起之际可谓州郡糜烂,灵帝设立八关都尉拱卫洛阳。
群雄讨董之际,袁绍一度屯军河内;而抵御河内方面的正是小平津关,当时小平津关都尉是贾诩。
小平津就在平县,就在孟津边上。
因此小平津关既无险峻地势,偏偏还控扼洛阳北部的几处大型官方渡口若是失守,则全局败坏。
当年群雄讨董时,曹操这样的大忙人都得去铁匠坊锻打兵器哪里还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建造黄河水师战舰?
没有战舰群,自然不可能在小平津、孟津、河阳津一带爆发水战没有水战,当年贾诩自然能轻易守住小平津关,北岸屯军河内的袁绍、王匡也只能干瞪眼。
现在不同了,张飞手里有一支青徐水军,有足够的战舰,可以跨过虎牢关,直接上洛阳北部的小平津关进击;也可以走雒水、伊水,绕过虎牢关所在的成皋,走雒水而上途径巩县、偃师,直扑洛阳而来!
这条水,是当年洛阳百万人口重要的物资运输河渠,大型运船能走水师战舰也能走。
因此,张飞起关东四州郡兵向洛阳进发战争的核心绝不是虎牢关、轘辕关、伊阙关这东三关。
而在黄河水战,己方水军在上游,虽有优势,可架不住缺乏水战经验。
因此,统率孟津水军的大魏大司马满宠去了一趟关中,交流了情报,也把在风陵渡修桥的工部少卿罗蒙请到了洛阳,担任水师都督。
有罗蒙指挥水师,可以抵御青徐水师的常规战术,不至于在常规对抗中落败。
但受限于兵员素质、战术演练,这是一支只有防守能力的水师。罗蒙最少需要三个月的磨合、训练,才能让孟津水师拥有战斗力,半年后,也就是明年春夏之际,孟津水师才有进攻的力量。
所以从整体来说,面对张飞,洛阳只能防守。
久守必失,必须采取其他手段,搅乱汉室部属。
就在曹丕思索、衡量之际,许褚重步而来,立在帐门前:“陛下,中丘公求见。”
“他?所来何事?”
“是为谯王殿下而来。”
许褚回答时放低声音:“中丘公愿往江都,换回谯王殿下。”
曹丕听了皱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是很清楚,表面上、官方彼此记录上是外出侦查的曹茂被敌将邓艾擒捕,因他隶属在秦朗麾下,秦朗的异父同母弟曹林为了减轻秦朗的罪责,主动把曹茂赎回来,充作人质,保护邓艾所部安全撤退。
手足情深听起来很美,实际根本不是这回事,纯粹是秦朗怠战,想把曹林送到关中谋求一个新的发展机会。
曹林终究是大魏的王,论地位只比太子曹叡低一些。这样一个重要的王要真心实意的投降,北府、汉室自然会虚心接受,给与曹林改过自新的机会。
别的汉将、北府将军要上战场拼命曹林从跳过去的时候就已经内定了一个侯爵,以及未来的公卿之位。
根本就是两回事,北府、汉室、己方都清楚曹林的底细。
后来又把杜夫人送到江都去但凡是个聪明人,都应该知道洛阳这条船要沉了,沉之前正在努力给船上的人找各种体面的归宿。
就这种情况,行事怪异不合群的曹茂突然请求去江都换回曹林很怪异的请求,符合曹茂的行举,但绝对不符合情理。
毕竟曹茂不是蠢货,肯定知道他跑到江都去表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是不可能把曹林换回来,曹林也不愿意再回来。
可这种情况下,曹茂偏偏来了。
这一切,仿佛一个怪异,一个错误。
有什么目的?
背后又是谁指使的?
他的真实动机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