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震、田广也扭头去看,就见这艘舢板小船船头,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军吏,背上绑着荆条,一副前来请罪认错的模样。
船靠近,陈震、田广只觉得这个人面熟,来的正是他们眼中的无名小卒厚。
厚单膝跪在船板,仰望田纪所在:“罪臣沙洲水寨守将厚,听闻南阳征募吏民皆授府兵户籍。罪臣率沙洲、东津水寨吏士八百一十六员及妻小五百余人,请求将军收纳。”
“仲业若能如此,何至于到这般地步?”
田纪审视厚:“我记得你,即决心易帜,且上岸领取号衣。”
“谢将军能记得某。”
厚顿首拜谢,最后五个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顿首时,背上的荆棘条刮伤脊背划破皮肤,血液染红一片。
田广看着厚背上的血,扭头看陈震:“孝起先生,此我田氏存亡之际。请恕小子存有私欲,不能为国分忧。”
陈震微微颔首,侧头去看田纪:“将军,卫将军并无进犯南阳之意。”
田纪只是笑笑:“我也无攻拔襄阳坚城的本事,只是南阳冶炼场,我已遣人征收。”
淯阳三关那里的冶炼场,是张飞重新恢复的官营铁场,是少府、大司农在南阳最大的专营场所。
这处冶炼场,几乎是目前荆湘、兖豫青徐六州最大的铁锭生产基地第二个是武昌铁场。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不改初衷
上林苑,棉田。
这是一片只有人膝盖高的低矮棉田,棉花也是短绒棉。
田信头戴斗笠漫步在田垄边,这里是上林苑两个棉田中的一个,总面积不足五十亩,可惜没有长绒棉。
再经过两年育种,三年后就能大面积推广,使关陇郡县各处官田、公田里种植棉花,第四年、第五年就能流向民间,使棉花种植深入民间。
目前关陇并不缺乏衣料,也不缺冬季的御寒衣料。
考虑到移交南阳,失去原来的丝麻产地、纺织基地后,关陇四州的会出现日常衣料不足,或者出现衣料价格上涨这种不利于关陇的情况发生。
为了避免这些不利情况,培育棉种就成了首选。
只是在这个棉花大面积推广之前,关陇出现了新的丝麻替代品羊毛。
在先秦之时诸胡就有制作毛毡的技术,只是受限于羊毛清洁技术,制造的毡衣厚重之余,保暖隔温效果并不好。
现在在草木灰水混合油脂制作香皂这个技术推动下,羊毛也就有了清洁、洗涤油污的处理技术。
这样处理过的羊毛制作的毛毡,即干净又有不错的保温性能;羊毛被清洁后,价值大增,也就有了细细遴选的加工价值,就此纺织的毛线、细绒毡衣都是紧俏的货物。
羊毛加工品只是附加、补充,棉花才是未来。
田信手里抓着一团洁白的棉花,嘴里嚼着一颗苦涩棉籽。
若没有记错的话,刚摘下的棉花似乎有一种油脂,所以才有脱脂棉的说法。也不清楚棉花采摘后,脱去棉籽后,要不要经过脱脂处理。
毕竟,穿过棉料衣服,也摘过棉花,可真的不清楚棉花的后续加工过程。
就像蚕茧、麻杆,都是要经过各种处理工序,才能纺线。
田信思索之际,就见前面姜维在陇边棉田下摸索,摸出几个鹅蛋大小西瓜。
这是初秋的西瓜,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又因棉花遮挡日光吸收营养,这些西瓜生长环境恶劣所以生长缓慢,虽然看着小,可岁数不小。
田信接住一个西瓜,五指用力就捏开,瞬间西瓜瓤呈现一种晶莹光泽,鲜红汁水含糖量很高,当即就感到有些粘手。
他抓着瓜瓤咬一口,冰凉口感,清甜异常。
可比盛夏的大瓜滋味要丰富的多。
其他随行的侍从也到田垄边上搜寻这类小瓜,满是吃瓜的欢声笑语。
田野边上,主簿杜恕双手捧着加急鸡毛信站立在前排,面无表情。
田信见状敛笑,上前接住鸡毛信,还不忘给杜恕塞一个拳头大小西瓜。
其他侍从或带着采摘的棉花,或带着小西瓜走出田垄,围绕在田信左右。
田信审视南阳来的这份加急鸡毛信,先是扭头看了眼姜维,姜维莫名所以,还是出列站到前排,将手里西瓜递给别人,拱手待命。
田信又扭头去看边角吃西瓜郤纂,不由长叹一口气,握着信说:“江都有变。目前是廖公渊一面之词,也难辨具体。但朝廷大将军态度突变,我不可不防。”
郤纂以为要派发任务,急忙丢了半个小西瓜用手绢擦拭嘴角,出列拱手待命。
田信上前将手里的鸡毛信递给他:“节哀。”
“!?”
郤纂面露疑惑,拿起信低头扫一眼,看到吏部尚书,郤公,死谏等等字眼,只觉得整个世界在晃动。
郤纂身形摇晃,田信及周围几个人伸手将郤纂搀扶,郤纂已站立不稳,眼睛泛红,咬着牙把鸡毛信递给身边最近的姜维。
姜维审视后传给邓艾、李衡、魏平、郝昭等人,众人俱是惊悚异常。
大将军难道疯了?
难道不知道北府步步退让,会摔的粉身碎骨?
北府绝不会束手待毙,会拉更多的人陪葬到时候现在朝中衮衮诸公要死伤狼藉,大汉未来的栋梁更要死伤无数,整个天下的百姓又将被战火煎熬,不知要死几百万人。
现在整个天下乐观估计也就不足两千万人,这还是算上受控的诸胡、岭南土民、南中诸夷、辽东公孙氏这些汉化主导的人口。
而且,这三五年里,汉室控制下的地区里,人口比例里有一大股婴儿潮,这些婴孩不等于人力稍稍遇到动乱,这规模将近百万的婴儿潮,会瞬间夭折。
就像冬日里的花朵,绝无幸免的可能。
所以为汉室续命,会导致更多的死伤,无所谓、无意义的死伤。
大将军,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