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乔落水患病的消息传来,大将军就震怒异常,将天子近臣纷纷转迁任用;现在诸葛乔死了,不杀一批人,大将军怎可能善罢甘休?
大将军是斗不过北府的,恐怕也不愿意死保朝廷。
想了片刻,想到一个词能描述大将军,可又不敢说出口。
他起身拢了拢衣袍,来到皇后身边,先蹲着贴近脸去看香甜入睡的儿子,他心中又燃起干劲。
见他微笑模样,一旁的田嫦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是朕无能,让皇后委屈了。”
“与陛下无关,臣妾即为刘家妇,本就该如此。不怨陛下,也不怨孝先兄长。”
田嫦轻轻推动摇床,笑容恬淡:“能安享宫中富贵,妾身已知足了。”
七八年前,宗族迁徙的恐怖记忆始终弥漫在脑海,她很是镇定、满足。
这种气质再次感染了皇帝,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力量:“我得争一争,既不能成,纵死也是心甘。”
对此田嫦微微颔首,不置臧否。
她没什么好怕的,闹到最坏的一步,北府兵冲进长乐宫,也不会动她一根指头。
大不了换一个皇帝,自己做皇太后。
她的这种镇定,似乎已经成了皇帝放手一搏的勇气来源。
赢了拥有一切,输了……还能保本。
不赌一下,对不起这种奇妙的氛围。
第七百七十四章 进退两难
半月后,秭归。
相府主簿胡济乘船抵达这里,登岸在馆舍里用餐。
已是入夜,从江都来的信使也来到馆舍,认出胡济,贴近入座,低声讲述:“胡主簿,后将军聘自戕于廷尉府。”
“啊?”
胡济瞪目愕然,抬手握拳砸在自己腿上,很是恼恨:“诶,还是来迟了呀!”
他带了诸葛亮给皇帝、大将军、朝中公卿,以及聘的书信。
就怕聘自杀,把血液化作污血,喷的朝廷满脸都是。
聘对未来的争斗持悲观态度,现在入了朝廷廷尉府的监牢,含冤愤怒之余不忍刀笔吏刁难,很刚烈用自杀手段来自证清白。
那舆论就会翻转,聘自然是大汉的忠臣,用空城计消泯、化解了北府的阴谋手段。
可这样的忠臣却受到了极大冤屈,竟不得已用自杀这种悲愤异常的手段来表达清白和委屈。
那么自然地,污血泼洒到朝廷脸上聘的子侄,就有理由转投北府,进行复仇。
世代愚忠?
没有这种说法,老的受了委屈,那小的就有责任复仇!
君君臣臣是一回事,父父子子又是一回事。
没错,客观上就是朝廷无法力保聘,才有了廷尉府收押聘这一环节。
必须收押,否则无法平息南阳府兵的愤怒。
如果想取巧,南阳地区的大头兵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相互博弈、倾轧,如同两个即将碰撞的风暴漩涡,一个后将军的体量只能被撕碎。
胡济从上游益州而来,下游的江东、丹阳郡,建邺城。
自郡守诸葛恪雷厉风行大治丹阳以来,丹阳在即人口剧增,如今已有二十三万户,男女丁口近七十万。
是江都以东,下邳以南最为繁华的人口大郡,兵力强郡;郡治就是吴国的建业,诸葛恪改为建邺。
弟弟的死讯就这么突然从荆州方面传过来,给了他一种不真实、恍如大梦未醒,又好像在做梦的恍惚感。
闻讯以来的这几天,诸葛恪无心理政,独居在郡府后院,整日在屋舍里睡大觉。
睡的头疼,很想起来做点正事,可就是使不出力气,仿佛全身的筋被抽走。
直到诸葛瑾从吴郡返回,诸葛恪才油头垢面,神情疲倦出现在众人面前。
父子两个在屋舍中用餐,诸葛瑾无心用餐,但还是勉强吃了一碗稀米粥;诸葛恪再也压制不住悲怆,只是啜泣、淌泪,似乎有着极大委屈和惶恐。
自己的亲弟弟,堂堂丞相的嗣子,大汉侍中,就这么突然的陨落。
安全感顿时不见,诸葛恪只觉得自己周围充满了不怀好意的人,能让年轻气盛,时常习武锻炼身体的弟弟突然病死,那自己呢?
没有安全感,惶恐之余,他只想抓军队。
可现在丹阳郡尉管理郡兵征发、都试,根本没有他插手的机会。
哪怕丹阳郡在自己手里用两年时间完成了在籍人口翻倍,可自己依旧手无缚鸡之力,朝廷诏令,或者有人授意、密谋,丹阳人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收押、处死。
时代,不一样了。
忍着惶恐、惊悸和愤怒,诸葛恪扬着脖子扭头看一侧,语腔颤抖:“父亲,伯松突然离世,必有因由。是天意如此,还是使然?”
诸葛瑾不言语,平常使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见了,此刻如同木雕。
儿子怎么死的?
弟弟那里要顾全大局,哪怕有所猜疑,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彻查。
自己呢,做了一辈子好人,与人和善结果却没什么福报,还是没有逃过乱世中人的宿命,乱世中,中年丧子实属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