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沉默不语,专心致志去踩蚂蚁。
另一边,田信与关姬一起吃晚饭,席间都没胃口吃饭。
田信怒气已在席间散发的差不多,如今没好气说:“本以为皇帝只是想着让阿娟与周侯成婚,不曾想这人贼心不死,还惦记着阿嫣。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怄气的。”
“可还假借皇后的名义,想把我家阿盐弄成他家儿妇。难道他就不知我家的打算?更可气的是兄长,我与他早有默契。哼哼,是我家的阿盐,他不想要,难道还能送到皇帝家里做儿妇!”
关姬脸色也不好看,这是计划很久的事情,将田氏与关平一脉绑住的捷径。
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让阿翁放心,保证阿木今后的地位?
若没有关平汉口惨败,那阿木就是今后的宋公、三恪;可关平输掉了一切,也输掉了阿木的宋公继承权。现在把阿木当女婿养,不就是想补偿阿木?
又不图关平什么,要什么没什么,凡是关平有的,都是自家不缺的,又不是占他便宜。
结果倒好,辜负自家好意,一步步试探自家底线,究竟想做什么?
阿盐阿盐,人没有盐就会死。
关中目前食盐储备从来没有超过半年,益州的盐、湘州的盐、河东的盐,都不是好购买的。关中的产盐量,根本供不上人畜消耗。
关姬也是独自生闷气,不去开解劝田信。
感情是枷锁、是套绳,皇帝自然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会尽一切可能向己方施加手段,企图以一个复杂的姻亲网套困束住己方。
只要大将军执政一天,皇帝任何出格的手段……都不会引来灭顶之灾。
有一种狐假虎威的荒唐感,关姬越想越气,气急而笑颇为无奈。
田信见状也就跟着笑了笑,说:“我原以为皇后能认知到北府之强,知晓什么是根本,没料到她真想做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想想,以诸吕之强,尚且族灭,又何况我家?”
皇帝被架空了不假,可皇后终究是江都排序第三,甚至综合影响力比皇帝还要高一点点的存在,多少人围绕着恭维、巴结……以田嫦的年龄,怎可能保持最初的想法,自然会飘起来,做一些梦。
现在皇帝左手是大将军,右手是皇后,这两面盾牌在手,还真有些硬。
事到如今万万不可再退一步,自己进一步,才能保住所有人的命;若被束缚拳脚选择沉默或退让,那绝对会掀起一场遍及全国的内战。
心意坚定,田信说:“既然妇翁已勒令少府拨发钱财供应帝室,那我也就无需另拨财物供应皇后。如今交割南阳在即,江都有三营府兵番上充当皇后的护卫。原以为她会受皇帝欺凌,既如今夫妇感情和睦,我也就不做那杞人之忧。”
调走轮番服役的三个营府兵,那皇后在江都北郊的宫城立刻就会失去两千长乐宫卫士……整个南宫、北宫的卫士也才一千五百人而已。
拿走这两千人,岭南、湘州、江夏、江东的人经过江都时,自然也就没必要专程去拜见皇后,也就没必要奉上地方土特产之类的。
既然选择了皇帝,要做一个好皇后,那就该有心理准备才是。
田信这里决定抽掉皇后手里的兵权、额外的经济收益,以及独特的田氏支持力量;其他方面也要跟着下手,只好委托关姬去处理。
阿木这个女婿收定了,大舅哥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今后阿木就待在关中不走了。
既然要得罪,就往死了得罪;可还有张飞那边也要处理,皇帝身边永远不可能缺人,既然有关平来试探口风,那么必然已经派人去张飞那里做思想活动。
以张飞对先帝的忠诚,肯定会支持皇帝,甚至会冒险来关中,亲自为张绍聘娶自己小妹。
一环套一环,必须予以还击!
第七百五十四章 避讳
深夜,田信气呼呼难以入睡,在院中玩球。
一个皮革足球被他一脚脚踢飞撞击到墙壁,红黄绿三色涂绘的足球充满韧性弹回来,他又是一脚踹出,仿佛在踹某个人的脑袋。
这里的墙壁是条石、三合土垒砌修成,整体坚固如一道完整的石墙。
足球反复撞击石墙,住在周围的人也都无心睡眠。
关平夫妇的庭院里,关姬居中而坐,关平夫妇、夏侯平夫妇一同入座,五个人几乎都是发小、总角之交。
关姬听到足球撞击石墙的沉闷声音,只觉得心绪压抑:“二位兄长,不论阿斗本意如何,如今小妹只想知道一件事情。阿盐一事,究竟是兄长本意,还是阿斗授意?”
她双目睁圆盯着关平:“又或是阿斗默许,其近臣授意、暗示?还是兄长临时起意,把我家阿盐当成了你家的女儿?”
一句话堵死了关平,夏侯平劝说:“殿下,定国之行举,也是仲父所乐见的。江都形势复杂,定国身在其中,也不得自由。”
“江都即不自由,那就留在关中。正好孝先有意逐步收拢窦氏权柄,兄长可去河套,做一个统帅万骑的度辽将军。”
关姬目光转向桌子上的明亮灯罩,罩内是鲸油灯盏,灯火明亮许多:“塞外自由,无拘无束,没人敢强迫,或以人情、交情胁迫兄长。兄长有心举兵支持阿斗,正好做这度辽将军。”
关平张口欲解释什么,关姬目光移过去,关平又闭口。
关姬就说:“兄长若真想自由,就去做这度辽将军。等关中大治官民积蓄殷实后,孝先会再开西域。兄长不妨去做西域都督,得享大自在。”
不管是去河套,还是以后去西域,关平跑过去都能做个半割据的霸府首领。
他的老班底又没死绝,跟他隐居在山都、筑阳三县,军屯度日;虽然不短缺衣食钱粮,可缺的是一个上升的机会。
派关平去做个外围的武装首领,关平最少还能拉出两三千组织度极高的旧部,能省不少事。
把阿木留在身边养,关平在外面又能折腾出多大的浪花?
十几年后,还不都是阿木的?
现在把关平支派出去,山都三县隐居、屯种的那两三千历战老兵就跟着关平走了,绝对不可能再跟皇帝有什么牵连。
皇帝手里军事力量十分贫瘠,截取这支老兵后,皇帝哪怕有一腔宏图大志,但也得忍着。
免得生出错误想法,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
关平本欲拒绝,可夏侯平给他连打眼色,现在唯一能让关平重新复起的就是北府。
大将军那里为了避嫌,绝不可能启用遭遇流放惩罚的关平;皇帝哪怕想启用,也过不了大将军这一关。
也只有北府,执意上表给关平奏请一个‘度辽将军’,朝中那么多人人精,肯定会一拥而上好生规劝,达成关平的职务落实。
面对妹妹的安排,关平思前想后,脸色几度变化,又听着隔壁院子里足球撞击石墙的声音,仿佛压迫、催促他心神的战鼓。
田信很生气,如果再挑衅这对夫妇,极有可能把他彻底软禁在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