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文长,正与我心意相通。”
关羽欣慰做笑,从一侧的木盒里抽出一卷草拟的公文递给魏延,内容正是拜魏延平春亭侯、镇东将军、驻屯徐州的相关内容。
魏延双手捧着,愧疚垂首:“此去青徐,恐再难回江都,与公共事。”
“莫要说这丧气话,翼德终日不离酒,我信中如何规劝皆是无用。他若喜欢就随他去,残生无多,若真不让他饮酒,他也受不住这郁气。”
关羽口吻无奈:“本不想早早安排青徐事务,就怕文长去了后,翼德有所依仗,更恣意妄为。可文长又不去,翼德若有差错,关东四州顷刻反复,我岂有颜面去见先帝?”
魏延认真聆听,就听关羽略伤感说:“关东四州,翼德之后,就委托于文长了。”
“是,仆敢不效死。”
第六百六十七章 麦
不止是魏延需要调动,关羽还要调动文聘、田豫二人。
文聘留在襄阳纯属无用,你让一个南阳人去守襄阳,隔着汉水跟南阳的北府对峙……显然存在一些情理上的问题。
不出问题还好,出了问题,那责任就在自己违背用人原则。
于是文聘移镇江夏,回到熟悉的江夏,担任江夏郡守,将这里马超留下的尾巴收拾干净。
随后轮到田豫,田豫以持节、护匈奴中郎将的身份前往兖州……这是个代表汉室天子,抚慰、指挥南匈奴仆从军的边境将军,常常与度辽将军搭配干活。
五月十七日,田彭祖送父亲田豫离开江都,途径糜城。
荆湘驰道南北纵横,糜城处于驰道十字路口,原本有一座乌扶邑,是一个比较繁华的聚落、市肆,是江都北边的外围第一据点。
现在糜城已开始拆解,自南阳、湘州动员来的三千劳役正在糜城之北,荆山山脚之下为皇后田嫦修筑宫室。
田嫦暂时对庞大、奢华的宫殿群缺乏认知,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所以按着她的要求修筑出来的宫室……更像是豪强的坞堡。
什么复道、楼阁、花园、人工水池、游戏园林统统没有的,只有傍山纵横开挖,周长约在六里的宽阔地基……按着地基修筑而成,赫然就是一座依山建立的军事据点。
田豫、田彭祖父子在此分别时看到施工迹象,不由面面相觑。
按照惯例,太子东宫是没有武库的,可皇后、皇太后的宫室里是有武库的。
以田信的为人,肯定会从南阳、湘州轮番征集守宫卫士,进行府兵模式的轮番当值。又有坚城,还有合法储备的重装军械……那么有所变故,皇后将拥有一支可以迅速投入战斗、镇压的重装军团。
轻装部队除了剿匪还有点用外,对付其他武装唯一可靠的就是重装兵。
装甲力量,就是正义。
皇后的懿旨,在以孝治国的大汉,往往紧急情况下可以代替尚书台的诏书,弥补政变的合法性不足的问题。
如果皇帝没了,皇后成了皇太后,那太后的诏书……影响力更大,盖过尚书台里正规的诏书,也是有例可循的。
一个活着的太后,就是一个合法的诏书印章。
一种引狼入室的想法陆续浮现在这对父子脑海,现在就看皇后支持谁。
是支持母家,还是支持今后的儿子、夫家。
四位长公主,显然都有些出嫁为夫的意思;现在大汉的皇后今后会着重考虑谁家的得失?
应该会是帝室的得失,帝室的得失,就是她的得失。
按着董允、费祎等人的想法,要将汉室内战引申发展为田氏内战……这样能最大程度压制内战爆发的可能性,田氏内战的胜负,并不能直接决定汉室社稷的灭亡,因此后来的汉室忠臣还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如果是田嫣当皇后,那效果会更好一些。
只要当皇帝的还是先帝血脉,哪怕今后再娶田氏女,再再娶田氏女……都是可以接受的,只要渡过这最初艰难的时刻。此后天下一统,人心思定,都会压制田氏家族。
董允、费祎等人的想法、行为失败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现在一个宫室修筑、守宫卫队都要依靠娘家人的皇后,有一种人身被守宫卫队软禁的嫌疑……这样的皇后,今后即便心里向着汉室夫家,可敢不敢勇敢发声?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田豫、田彭祖父子此刻就在思索怎么拆掉另一支田氏的根基。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只能心中推敲、计算全局,徐徐推动之余,绝对不能跟人商议。知道的人越多,那所有人一起完蛋的可能性就越大。
田豫经过南阳时,恰逢南阳进入双抢时节,可谓是不分男女老少是官是民,都忙的不可开交。
就这段时间,整个南阳的政务是停歇的,所有衙署都是封门停工,官吏都在外面田野上奔波,既有指导百姓收割、抢种,也有计算辖区亩产量、总产量、集体公粮的政务。
除了正规的岗哨、游哨和武库值守外,几乎所有人都在田野,许多等待收割的田垄边上会安排专人结庐而居,以预防兽类踩踏或火灾之类。
展现在田豫面前的除了忙碌的人影外,就剩下光秃秃的田野,或金灿灿等待收割的田野。
双抢时节最为繁忙,但因为冬小麦比水稻早收半个月,所以人力还有个前后调整的机会。
南阳也没有推广湘州、江东的双季稻,没有早稻、晚稻的说法,只有一季稻。
所以主要是抢收冬麦,种植豆类;然后又抢收稻子,种植其他杂粮。
而荆湘驰道路边多是河渠灌溉水系丰富的地区,所以不存在土地轮耕、休耕的现象。
这一路北上,田豫走走停停不时调查,对南阳地区的夏粮收获也有大致认知,不知兖州方面农事生产恢复如何了。不过也多有期待,毕竟马良是第一个吃田信所做麦饼的重臣,对麦子的重要性有足够认知。
兖州气候比之南阳远远不如,仅仅降雨量就没法比。
虽有黄河过境……可引黄河水灌溉两岸,就现在来说有些没必要。
兖州旧有的主粮就是米粟,从产量和充饥效果来说,都不如小麦的适应性广泛。
在兖州推广小麦,是因地制宜的最佳办法。
可想到马氏兄弟与田氏的纠葛,就担心马良意气用事,宁死不吃一口麦,平白惹来灾祸。
不能高估任何一个人的道德感、荣誉感,和责任感,也不能低估任何一个人的脾气。
甚至有可能马良主动推广麦子种植,可下面的官吏为了避免触怒马良,会虚张声势种植小麦……毕竟就兖州的风俗、民风来说,就没有吃麦子的祖传习惯。
麦子,是灾荒应急时才大规模种植的东西,在磨坊出来之前,麦子还不如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