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越简练难道传递的信息就越凝练?
但这也增加了文字的学习难度,更增加了法律的学习、解释难度。
朝廷始终设立两名治书御史,这就是两名活着的现有法律解释机器……没有这种活着的机器进行权威翻译、解释、纠正,就文字传递的律令,肯定会被曲解执行。
法律条款解释越详细,反而学习、推广难度就简单了,没有那么多需要推敲的‘疑难杂症’。
而今后的两三年里,杜恕就要负责把民法相关的分户法、金布律、富豪增税法、兵役法、婚姻法、征山林湖泽矿藏开采许可税法、商税法、关税法、城坊卫生税、禁绝杀伤奴婢令、布告官民奴婢自赎令这些北府色彩浓厚的律法、政令宣传到每一个乡社、每一个里社。
此外还有《汉僮士家坊区管理条律》、《坊区管理暂行原则》、《军阶补助事项》这三部与府兵、汉僮生活挂钩的律法则由军吏进行推广宣传。
今后的关中,将形成百姓、府兵杂居的局面,杂居却不混居,就是管理原则。
不论街坊,还是乡坊、村坊,每一个坊的区域已经划分,就等春耕农忙之后,在边界种植杨树、柳树进行分界。
区域能让多少户人口过上自产自足的富裕生活,那这个区域就会限定多少户居民。繁衍而出多余的人口,则就近划归民籍,交由县衙进行安置。
所有民法相关的律法推广,又非横征暴敛,都有针对的目标。
分户法不必细说,是北府执政的基础,太多的新律法跟分户法挂钩,分户法如果完蛋,那北府的税率根基也就完了。
这是瓦解宗族的一大利器,而北府每一片土地都是打下来的,而非别人投献,各处郡县也没有拥兵自重的从属豪强武装,所以分户法虽有阻力,但闹不到举兵抗争的地步。
分户法得以贯彻,后面的税法跟进施行即可。
富豪税属于今年才制定的新税法,其征收范围上到田信家族,中到军功贵族,下到家资超过本县平均财富三倍的家庭……每三倍一个征税系数,最高达到每年总收入的六成。
而田信的家族,收入显然超过平均线无数倍,缴纳年收入的六成。这笔收益转手就作为北府吏士的军阶补助发了下去,专款专用。北府吏士如果还想拿军阶补助,就有责任维持、扩大田信家族的财富。
金布律属于老法新用,只是重申通行钱币的规格要求,以及丝帛布匹的长宽、重量。每匹布的面积固定后,其厚度决定了重量,只要规定准许流通、销售的布匹重量,自然就杜绝了奸商偷鸡的渠道。
兵役法是对府兵补充、裁撤说明,以及府兵制度下,郡县兵的征发、动员细则补充说明。今后郡县兵只作为辅助兵团进行征集、训练、使用,原则上不作为主力部队。
婚姻税就简单了,主要有两项内容,一个是夫妻财产权的保护;一个是征男子积蓄侧室、妾室的惩罚税,其中军功爵位有豁免名额。
主要打击的是私蓄女子的豪强,等执政力度不断深入,人口调查工作的全面施行,这些豪强要么缴纳沉重的惩罚税,要么遣散放归,使女子能有再婚配的权利。
在女子普遍稀少的年代,这个律法的制定、施行遇到的阻力并不大。
一个妻子,一个平妻或小妻,是不在征税范围内的;唯有三个以上,才会征发惩罚税,每多一个侧室、妾室,就提升一级系数……系数没有上限,也可能出现惩罚破产的状况。
商税就是对现有律法的补充,依旧是十税一。
关税现象是很常见的,汉朝廷内五处大税关才是不正常的,因为郡县、县内豪强、官吏联合谋利,私设路卡征收过路税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情。如季汉朝廷这样,只设立五座大税关,打击郡县私设的税卡……实属反常。
照着常理来说,本不该存在城门税,可这种税还是存在的,田信这里就改成了城坊卫生税。
这是一笔收向城坊居民的税费,不交也可以,但要为卫生清洁工程服工役。而初来贵宝地的外地人肯定不可能服役参加卫生工程,那交点钱就行了。时疫流毒的惨景还深深烙印在每个人脑海,对于这笔专款专用的卫生税并无太多的抵触。
唯一不好的就是民间缺乏流通的钱,缴税缺乏可用的五铢钱……所以难点不在征税的民意,而在钱币流通量。
少府衙署设立,各地豪强开发山林湖泽矿藏,以及养殖业也就需要缴纳这笔税费,说是税费,在田信理解里是少府衙署代替朝廷出租皇室的禁地开发许可,这是许可开发的租金。
这样一解释,缴税的人心里也会舒服很多……征这笔税的吏员,是直属于少府衙署的,自然要为了皇帝的税收尽心尽力。
还有两个关于官、私奴婢的保护、自赎法令,属于南阳旧有的政策。
对南阳豪强可以大刀阔斧施行,直接迁走万余户充实江都尹;可这里是关中,就要相对柔和一些,给私蓄奴婢的豪强一个缓冲时间。
吴质虽大杀特杀,可始终有存活下来的豪强,对待这么一点点豪强,应该保护着,好制定针对性的律令。
以此积累处理经验,好在以后向其他州郡推广。
没错,整个春季,关中士民都在感慨……北府的会议多,事多,就连税也很多。
可广大平民是发不出声音的,也没必要发声音,因为绝大多数的税跟他们没关系,都是针对豪强的。
当然了,其中就有那么一批平民总觉得自家能基因变异天赋异禀,时运到来突然翻身做豪强,所以嚷嚷税重、不给活路之类的,也算情有可原,无须见怪。divdiv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再无退路
长安新城,这里只是一座只存在于规划的城市,还没有动工修筑,也没有城墙之类,更无名字。sanjiang
只是在这里修筑新城已经成为士民公认的事情,只在早晚之间而已。
简陋的馆舍里,远近因春雨过后滋生淡淡雾霭,使晨间视线内景象呈现青灰两色。
姜维端着餐盘来到伙房排队,他穿新配发的绛色细麻圆领、紧袖官服,腰扎黑黄两色细绳编织的腰带,腰悬一口铜环加固乌木材质的朴素剑鞘,
伙房打菜的健妇戴着细麻素色口罩,目光在姜维平阔两肩、臂膀扫过,见挂着虚线描边的中尉军阶臂章,就知道这是享受中尉伙食待遇的临时军吏,可能是去年举的孝廉,也可能是关陇郡县派到这里公干的官吏。
肩章、臂章、胸章在平时最大好处就是分辨官吏的等级,根据等级确定住宿、伙食待遇。
中尉的早餐伙食,也只有两个青绿色的杂粮菜团,一碗漂浮少许油花的米汤,外加一张白面薄饼。
姜维已吃过几次这里的伙食,自然清楚关陇地区的粮食不足,现在野菜萌发,每餐饮食里加入了许多野菜。
他端着餐盘来到餐厅靠窗户的角落,这里能嗅到清冷、鲜润的晨间空气,他刚坐下不久杨先就端着自己餐盘从食堂内部走出来,今日杨先左臂挂着红袖章,刺绣两个字‘风宪’。
杨先右臂臂章上可见清晰的中校军阶,他餐盘里就比姜维丰盛许多,一个馒头,一个杂粮菜团,一碗可以看到细碎肉粒的粟米粥,两张表面淋了糖浆的白面博饼。
“今日轮值,正好有事要说与伯约。”
杨先先将一份淋了糖浆的薄饼放到姜维餐盘:“稍后公上要商议处置贾逵、贾穆二人,关陇各郡孝廉也要一起参与会议。”
见他言语中对贾逵二人并无敬意,姜维端起自己的米汤小饮一口:“陈公可是要借机考核我等?”
杨先眨眨眼,低声回答:“我观公上经营关陇之心甚坚,无意攻取并州。”
姜维拿起糖浆薄饼卷成条,咬一口缓缓咀嚼,咽下:“当今之势,宛若秦晋齐楚。”
杨先微微颔首,朝廷是楚齐,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楚,就跟先秦之际的楚国一样,空有庞大疆域,可因为种种原因,很难像大秦一样高效率动员。
其中关东四州已经打烂了,不论北府还是魏国,要再次平定关东四州,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反倒是汉军要坚守四州防线,会加重四州的负担,让四州的民生陷入困难,难以快速发展、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