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转身背对承光殿,仰头看湛蓝的苍穹。
怪谁?
怪太过放纵天子近臣,如果这帮家伙早点警醒,还是东宫当值时把皇帝盯紧一点,哪里会有现在的灭顶之灾?
甚至手段狠辣一点,也能消弭祸事……真把事情做了,难道大将军还会追究到底?
还不是不想冒风险?一步步忍让,退让,直到退无可退,奋起一搏,然后就是满盘皆输。
如果是丞相在朝中担任执宰,也能强力约束天子近臣,自能避免这类事情发生。
可执宰是大将军,对丞相又有些尊重,所以没怎么管束天子近臣……然后这些人有了错误的感觉,仿佛没人敢动他们一样。
大将军的严厉、孤傲,终究是一种掩饰;本质上来说,大将军是个内敛、矜持的人。
偏偏,天子近臣将大将军对丞相的尊重,理解成了大将军对皇帝的尊重;进而将对他们的放纵,错误的理解成了对他们的退让。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酝酿了今日的祸端。
赵云久久无语,看着两副裹尸担架从面前经过,也只是一叹。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合适的人选
大将军府,关羽长吁短叹不已。
自己不想做一个跋扈将军,放松了对天子、天子近臣的监管,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事情。
“曹孟德昔日之事,我今蹈之。”
关羽对着妻子发出一声长叹,很是无力的样子,明明不想这样的。
夫人赵氏依旧是先帝册封的益阳君,年近四旬,在这个普遍显老的时代里,她气质恬淡,并未留下太多的岁月痕迹。
她取来湿布巾为关羽擦拭脸上的油汗,关羽渐渐感到一阵凉爽、清新,心情也跟着开朗一些,勉强做笑:“此前是孝先有心疾,现在轮到老夫了。还是先帝豁达,洞悉世情,不受外物侵扰。”
赵氏又将温热茶水递来,用布巾擦拭自己手:“夫君,今罪官受惩,该如何向青华、孝先解释?”
该怎么解释呢?
关羽端茶小饮一口,缓缓咽下思索此事。
没有自己的默许,妻子怎可能听费祎、董允等人的夫人游说?
说到底,在汉室社稷与可能出现的田氏天下之间,自己倾向于保留汉室社稷;哪怕会留下许多隐患和血腥事件,可感情上来说,自己还是愿意保留汉室社稷的。
本以为十拿九稳,可女儿果断非常,直接跑进山里了。
派人是劝不回来的,除非派兵去抓;可偌大的荆山里的荆蛮、巴蛮,会帮谁?
派兵也追不上,除非前后堵截。
襄阳的文聘敢出兵截击?山都、筑阳的关平旧部敢出兵截击?还说是汉兴郡郡守廖化会提兵来截击?
三个方面都没人敢截击,那追兵就不可能追上。
军事手段无效;何况采取军事手段,湘州、南阳、武昌地区的军队也不会干看着……谁采取军事手段针对关姬,廖立、甘述的湘州,贺齐的武昌、田纪的南阳,都会有军事相关的反制措施。
这就真正失控了,除非先帝复生,否则没人能把事情压下去。
军事手段从来都不在考虑范围内,现在事情出现反转发展,就要拿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只是关羽心绪如麻,一时间想不通透。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严、徐庶就来了。
可能是最近遭受的压力有些大,关羽越发觉得力不从心,觉得眼前气度平和的李严有些棘手。
有点看不透彻,也难以控制的感觉,仿佛眼前是一个极力掩藏爪牙的凶兽,有点像田信养的那些瑞兽。
看着乖巧顺服人畜无害,实际上是轻轻一巴掌就能打断人腿的凶兽。
应该用平等的目光来审视李严,不能用过去的态度对待这个人。
思维落定,关羽先是翻阅费祎的认罪书,待李严看茶后,微微侧身询问,语气温和:“正方,今罪臣伏诛,而我与女儿之间却生出误解,可有良策?”
受宠若惊。
李严眼睛微微扩大的一圈,急忙欠身回话:“某也受罪臣蛊惑,险些犯下大错。不过如今想来,费祎提议也不失为上策。”
“哦?正方言下何意?”
关羽略惊诧,许久没卖萌,有些用力过猛:“愿闻其理。”
“是。”
李严见关羽亲和的态度,下意识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椅子上有许多苍耳之类的带刺果实,坐卧不安放低姿态:“仆以为,将作大匠田公女儿温婉淑良,又曾求学于蔡大家,晓畅六经深明大义。故,仆以为可聘为皇后,以正天下。”
田睿的女儿田嫦正好十四岁,已到了及笄出嫁的年齿。
之前说过,这个时代里,适合结婚的未婚适龄女子很少,而季汉元勋旧臣家里的女儿相对更少,其中官宦高门家的女儿就更少。
关羽也知道李严在胡扯,田嫦才跟着蔡昭姬学过几天?
蔡昭姬整日那么忙碌,肯用心教授田嫣,但绝不会用心教授田嫦。
家庭宴会时他也见过田嫦,不管是田睿还是关姬,都有意撮合关兴的婚事,目标人选就是田嫦。
有些看不上田嫦,关兴也没有准确的答复,所以这桩婚事就始终停留在关姬的撮合中。
现在李严这么提出来,或许这是代表了田信的看法。
田信不需要用联姻的方式去拉拢关兴,关姬推动联姻只是想更好维护她姐弟之间的感情。一个受关姬恩惠、影响的弟媳,自然能很好巩固她在弟弟眼里的地位。
而自己女婿的用意,自己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应该是要与关兴在下一代中联姻,这一代中出了张姬、夏侯献这对表兄妹难育的事情,估计下一代联姻,应该是庶流之间的联姻,不涉及血脉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