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以尽可能平缓的语气给出一个中肯的意见:“这是唯一的机会。越是拖延,各军思索退路,战意瓦解,将自溃矣!”
郭谌又回头打量战场,已经可以看到长林军推进后,成功堵在乌桓骑士阵后,正逼迫乌桓骑士死战。
犹豫间,王忠脚下寨门几辆拒刺战车被拉走,王忠也没再说什么,郭谌六人驱马进入营寨,顺着通道走向寨后的山梁,绕山梁而走,能迂回绕过山沟……直接出现在武节骑士所在的高坡,也能继续迂回绕到吴质本阵。
长林军阵线,兵力编制四千余的长林军是一支重装部队,却不是全员重装……这种豪华配置就目前来说不怎么实用,更缺乏性价比。
因此这是一支重装合成部队,其中有千人规模的超重步兵,穿戴盆领铠,或两层盔甲;千人规模的两裆铠中装步兵,还有接近两千人的轻装辅助部队。
这个装甲搭配比例,跟北府亲军三卫接近。
两千规模的辅助轻装步兵,唯一任务就是把超重步兵送到战场,保证超重步兵能以最好的体能加入战斗。
而现在,这支超重步兵已开始集结,唯有重步近战肉搏,才能破开其他重步兵方阵。
鲜于辅与张雄碰头,令张雄诧异的是这种情况下,鲜于辅竟然还露出笑容……难道大都督另有妙计,只是自己不知道?
按下心中疑惑,就听鲜于辅笑说:“武节骑士后撤,我料敌骁骑军必然绕阵而出断我归路。若如此,大都督提兵自后掩杀,可一鼓击破!”
张雄也瞥一眼北边退高坡的武节骑士,这是一支跟马岱骁骑军相互牵制的骑军;武节骑士后撤,意味着马岱的骁骑军可以投放使用。
思索间,就见南边低地处的骁骑军开始运动,从东边迂回绕击;而北府七个营骑军也向东移动,补占骁骑军留下的阵脚。只要待在这里,就能与卷土而来的武节骑士继续相互牵制。
这里地势略高,可以看清楚前线厮杀的场景,也能看清楚田信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田信所处戎车上的青盖伞已被火箭点燃烧的只剩下伞骨;而田信本人就在那里顶着流矢,张弓回击,每次射击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而很多情况下,一箭往往命中面门瞬间暴毙,还会洞穿第二人,以至于周围步行的乌桓骑士持盾遮蔽,进攻烈度下降。
整个两里宽的战线已经不知杀死多少匹马,北府盾阵已经破了,可乌桓骑士已经成了气喘吁吁的乌桓步行骑士。
绞杀在一起相互对抗,看似不断有伤亡,可这种伤亡都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哪一方率先溃败,那么失去同伴掩护的那一方,会在短时间伤亡暴增。
都是历战老兵,自然清楚转身溃逃的恐怖后果。
如果能坚持,就没人愿意、敢后撤;鲜于辅也不敢贸然撤换……好在张雄的长林军靠近,可以突进厮杀,逐步将乌桓步行骑士撤回来,重新休整,等待新的战斗机会。
第五百八十四章 实不相瞒
临近正午,扬武左卫、扬武左卫乘船而下。
孟兴望着北边激烈战况,因为是北高南低的坡地,双方顶撞在一起厮杀,使得北边、南边的各军都能清楚洞悉具体战况。
虽然火箭燃烧引发的黑烟,但终究没有多少可燃物,故视线清晰。
孟兴正在犹豫是否按计划顺流而下配合陆议去抄击敌军退路,田信的战旗就搏杀在第一线,让他心里很不踏实。
跑掉几千、过万魏军骑士……又不影响大局。
大局是什么?
是已经拿到的关中,是田信的安危。
其他种种一切,都是末节!
每个人的位置不同,看待同一件事情的侧重点就不同。
打赢这场决战很重要,可现在几乎已经赢了……所以鹰扬军的侧重点不应该是追求全歼魏军,而是尽可能拱卫主帅的安全!
而这个时候北岸郭淮营垒始终没有举动,似乎有直接放扬武军漂流而下的意思,这让孟兴越发觉得不对头。
于是放缓船速,对身边军吏说:“陆长史率虎牙军自石河渡至对岸,郭淮无力阻击。而我军顺灞水而下,就在郭淮射界之内,如今他却集结兵力向东欲击鹰扬军。如此轻易放纵我军,绝非兵力不足……我料其中有诈。”
周围军吏多去打量郭淮阵地……郭淮还能怎么办?
集中兵力到北岸以弓弩封锁河面,又能杀伤多少有备而来的扬武军?
重甲兵就站在船上,拄着一面大盾,任你弓弩齐射……能射伤几个?
所以弓弩封锁河面是一项缺乏意义的战术,分兵也无意义,所以郭淮能做的就是集中兵力,配合吴质主力一起夹击北府中军。
现在郭淮在等待吴质主力骑兵的到来,那么以鹰扬军十个营七千人的阵地,能不能挡住郭淮两万余人自西边发起的冲锋?
同时,北面肯定会有吴质分出的千余骑骚扰。
哪怕现在鹰扬军阵地外围正在抓紧时间开挖沟渠、埋设木桩……可孟兴觉得鹰扬军够呛。
带着这点忧虑,孟兴下定决心:“吹号传令,全军登岸,列阵于鹰扬之南!”
就该这么打!
号声次第传播,乘船而来的扬武军争先恐后向北岸划船,人人振奋。
许多船还没靠到河滩就有吏士一跃下船,踩踏淤泥向岸边集结,各营番号战旗高高举起,披甲吏士迅速开始集结、列队。
庞季也不例外,船还没靠在河滩,他就跟周围的青壮年吏士一样准备从甲板一跃而下,水深没膝,但靠近河滩处的河床满是淤泥,身上甲胄又沉重,他顿时两脚踩踏到淤泥里,被吸牢。
他背后负章是中校军阶,职务是军正;现在他的任务不再是临阵指挥、决策,而是监督本营各队的战场表现,并核实功勋,纠察军纪。
“小孟将军有决断,是干大事的人!”
庞季战靴灌进泥沙,走到河滩上很不舒服,对左右说:“这仗就得跟在公上左右打,去远了,就没意思!”
作为跟孟达一起同席喝过酒的人,庞季有底气这么称呼一声孟兴。
作为管本营军纪的军正官,他这里口头藐视、侵犯主将威信……反正也不会有来纠察他,也没时间纠察这点口头占便宜的浑话。
每个营七百余人,其中五百是战兵,二百辅兵。
庞季身后轻装辅兵开始从船舱搬运弓弩箭矢这类消耗品,还有随船携带的一箱箱行军干粮。
这是新式包装的行军干粮,没有使用竹筒这种沉重,不易携带的盛具;用的是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面是油纸包装,军粮是压缩制成的,材料不同口味也有偏重,符合高油、高糖、高盐、高酸中的任何一个特点。
郭淮眼睁睁看着顺流而来的扬武军停下,靠向北岸,向北府中军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