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吴质是大魏战神,就这么仓惶后撤,恐怕名声就彻底砸了。
也不对,如果吴质真的是大魏战神,此刻就应该果断带着部队撤离;如果他不甘心,要用残存的生力军跟自己赌一个机会,那说明这个人还没有克服私欲,算不得战神,徒有虚名。
不管吴质战略上怎么取舍,己方要迅速推进,不论吴质是跑还是决战,摁着打就行了。
只是魏军军种器械的革新,必然会带来战术革新。
首先可以把弓骑兵这种骗小孩儿的东西排除,骑兵短弓射程远远不如步兵长弓,精度、射速也不如。
所以弓骑与步弓手对射,最先完蛋的一定是弓骑;而步弓手对重甲部队的杀伤力有限,因此骑弓的杀伤可想而知。
己方步弓手是抵近贴脸射击,这才能有效重伤甲兵;而弓骑兵有什么办法?
弓骑战术可以忽视,可魏军的冲击骑兵、肉搏骑兵绝对不能忽视。
心中有了决断,田信又去看其他人搜集来的魏军军书,邓艾在找到了吴班的行军日记,是半箱竹简。
也不能算是日记,每个中高级军吏都有这类随笔记录心得,总结经验教训的习惯,这既能提高自己的军事素养,也能沉淀为家传经验。
将门有将,盖因如此。
田信翻动吴班的日记……随笔心得,看了几卷就觉得没意思,还给邓艾:“这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如今悔恨,又有什么意义?收容齐整,如果生擒,就一起送交江都。若阵殁,连着骨灰送交皇太后,也算给朝廷的交待。”
“喏。”
邓艾收容竹简,扛着搬箱子竹简到一侧找了个石头坐下,独自翻阅去了。
姜良也很快从追击序列退回来,蓝田关以北的道路也是上坡,追捕骑士可以集中马匹,一人双马、三马去追张虎……而逃跑的张虎所部骑士,谁愿意白白交出战马,然后被俘虏、或被杀死?
一个骑兵被俘时却没有马,这是很没有诚意的事情,被恼怒的追兵打一顿也白打。
追捕、全歼张虎所部的骑兵是很有正面意义的事情,最次也要抢夺蓝桥……这里除了桥,还有栈道。
如果栈道被破坏,会平白耽误许多时间。
过了蓝桥,是七盘岭,然后就是广阔的鹿塬平地。
现在的关中还没有经历恐怖的水土流失,因此七盘岭以北,是广袤平地,是一整块土塬……只是被浐水、灞水冲刷形成的沟壑分成了几片地块。
关中最不缺的就是林木,修建浮桥、营垒皆可就地取材。
姜良回来,疲倦不已,先卸甲,才提着两颗人头来见田信,一颗是张熊的,额头略有变形;一颗是吴班的,嘴角翘着笑容狰狞,露出的牙齿被血渍染成黑红。
田信只是扫一眼就摆摆手,哪怕杀人再多,也不喜欢看孤伶伶的头颅。
大概是最原始的物伤其类吧,理念里人就应该全尸、完整的出生、离去。
首级被提走清洗、检验,姜良先是洗漱脸上汗渍、血污,才接受田信询问。
这个时候王雄带着主要的投降军吏靠近,站在边缘。
最里面,正在搭建避风的帷幕,太多的军务需要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来处理,帷幕能有效隔绝视觉干扰。
王雄隐约能听到田信的询问声音:“我见吴班右翼溃乱,卿两营骑士顺畅突破,而张熊立阵不稳,近在咫尺,为何鸣金收拢骑士?”
姜良回忆当时的心态、形势,语气斟酌:“公上,我军装备新式马具,臣恐落于敌手,为敌国所知。如今看来,敌国亦有才能卓越之士,是臣多虑了。臣不敢贪一阵之功,去损长远之利。”
“嗯,你考虑周全。这事做的好,若是让吴质得悉此事,势必逃窜远遁,我追之不及,这吴贼必成心腹之患。”
田信不吝夸赞,嘱咐姜良下去休息,后续军功检验、统计,跟姜良没关系。
军功没必要当即封赏,等一段时间以后,会渐渐淡化,再封赏的话就能拿捏尺寸衡量细节,立功人也能心平气和。
这跟当年的襄樊战役不同,那是赌命的一战,战场上迅速升赏,是激励中下层军吏的最有效手段。
不用想也知道,吴质如果带着军队后撤,雒阳无险可守,吴质最佳落脚地就是平阳、太原、河东,跟自己老对手赵俨组成搭档,构筑河东防线,跟自己长久对耗。
短期内吴质有骑兵优势,来去机动高,很难打疼他,所以会很难缠。
现在如果吴质不跑,咬住狠狠捶一顿,纵然逃回河东,也能老实一阵,做个好邻居。
第五百六十二章 退无可退
张虎虽被捕杀,可他在蓝田关点燃的狼烟却将紧要、致命的军情传了出去。
狼烟、烽火次第燃烧,天色近暮时,大概的战报送到吴质面前。
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田信不仅从岭南火速返回南阳参与这场战争,还亲自为大军前锋,上雒坚城没能阻挡田信的脚步,蓝田关也是如纸糊的。
最快三天,最迟五天,北府大军就能在南山脚下完成集结,并向长安发起进攻。
换言之,霸上的郭淮、霸下塬的王忠,不仅要正面抵御马超,在三天后还会被田信斩断退路,被合围吃掉。
算一算交战以来的损失,上雒三千人,蓝田关四千人,张虎、吴班七千人,一万四千人就这么没了!
郭淮、王忠合起来也将近两万人,如果再丢掉……那剩下的仗不用再打了,自己麾下的奴隶、匈奴、杂胡改编部队本就没养熟,极有可能反噬。
也不能跑,一跑,大军就散了……砍掉自己脑袋的极有可能是身边的亲随。
以田信、关羽的威望、自信,有把握在这种时刻把军队带回河东……可把田信、关羽放到自己的位置上,面对现在这个形势,关羽会带兵后退么?
肯定不会,关羽会用尽一切办法去打这场仗,直到输光一切;田信会带着军队后撤?也不会,田信也会死磕到底。
以这两个人的威望,明明有退路,尚且要死磕到底;而自己呢,根本就没有退路!
军队撤离长安城,就是凝聚力瓦解之时!
只能前进!
仗打到这一步,不能怪吴班、张虎,这两个人的战争嗅觉十分敏锐;吴班在大雨后就率兵翻越七盘岭,被蓝桥洪水所阻,不得不停下来修桥;张虎本来负责南山主脉一带的防御,跟北府建信军隔山对峙。
张虎也察觉、预判到蓝田关的凶险,大迂回向蓝田关进发……可还是迟了一步,最终战死在蓝溪。
怪谁?怪魏兴带着上雒城投降,怪蓝田守军临阵反戈!
想不明白,南山降雨之际,魏兴怎么就好端端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