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回忆城见闻,说:“江陵城南多备战具,田孝先或许有惊扰我军之意。都督,明日大军攻城,再分别部袭击旧城可令田孝先首尾不能相顾。”
至二更时,江陵南门突然开启,城头鼓号声隆隆响彻。
围绕江陵码头立寨的吴军营垒处处举火严防死守,田信只好收兵退回;至四更时,又行惊扰,吴军依旧严阵以待,火光通明,无法乘夜色摸近吴军营垒,也只好作罢。
待天色启明时,这是月二十日,月最后一日,霜降日。
头顶乌云笼罩,可能要下一场深秋冷雨。
关夫人再次组织城女眷、子弟往城头、军营运输热饭,从各家收集来的竹笠、蓑衣也送到城上备用。
田信前后只睡了一个时辰,用饭时就听远处吴军此起彼伏欢呼,仿佛故意如此,有压制守军士气的用意。
未及多久,吴军搬运攻城器械时,就有使者来城下,怀里端着木盘,上呈一枚清洗干净的首级,一旁还有银印一枚,铜印若干。
使者仰头大呼:“昨日傍晚,宜都郡守樊友弃城奔逃!宜都郡尉詹晏首级、印信皆在此间!我军已破虎牙山、荆门水寨,益州援军道路已绝!荆北大军夹攻关羽,彼自顾不暇,谈何回援江陵?”
“吴侯亲率大军十万已过夏口,城军民宜思生路!”
田信露头,见只是个青年使者,昂声:“回去告诉你家短腿吴侯,就说田某在此恭候已久,愿领教吴侯孙子兵法。”
“田将军,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使者拱手长拜:“我主吴侯雄才大略知人善用,将军若投效吴侯麾下,不失封侯之位!”
田信缓缓抬起手,左右弓手张弓欲射,田信大声回应:“若是先吴侯孙伯符,确是英雄,我甚是景仰。今之吴侯,食腐之鸦也!尔再呈口舌之利,必教汝万箭穿心而死!”
使者后退三步,再次屈身长拜:“谨望将军深思。”
“不必深思,我听闻吴侯毒杀周公瑾,如此嫉贤妒能之人,焉能得英杰效力?”
使者面容失色:“将军欲引一城军民俱亡焉?”
“昔年庞士元为周公瑾帐下功曹,典持机密构划入蜀大计。周公瑾面见吴侯后暴亡,庞士元吊丧后遁走投效汉王,献攻取益州之策。此我军将校皆知之事,又非栽赃,如何说不得?”
“庞士元胞弟庞士衡乃我同僚,此当年旧闻,我如何不知!”
田信声音传遍城楼:“本应为尊者讳,然孙权接连背盟袭我。他愿做小人行径,天下人自能议其小人之举!”
吴军使者落荒而逃,城楼吏士无不惊异。
位次田信的护军罗琼也不知道当年旧闻:“将军所言是真?”
“若引孙权、吕蒙强攻,那我所言便是真。我军守住荆州,那我所言就是真。”
田信伸手接住身侧族兄田纪递来的战盔,搭在头上扎系盔带:“今孙权倾国来袭,江陵城坚,正好挫其锐气,使之主力困顿于城下。如此荆南郡县可多拖延时日,君侯大军亦能速到。”
不多时詹晏的首级送到城楼,田信想起襄樊战场时数面之缘,对依旧怒容显得狰狞的詹晏说:“兄先行,待我斩贼将后再行祭拜。”
他扭头看罗琼:“送其家。告潘承明,宜厚葬。”
詹晏虽是宜都郡郡尉,可也是新升任的郡尉,此前不过级军吏,家估计不会有太多积蓄。
江心沙洲,吕蒙搭建木台,立帷幕遮风。
他正与朱然、虞翻等大小将校宴饮,使者脚步踉跄入见。
吕蒙问:“田信是何心意?”
使者唯唯诺诺不敢语,憋的脸红。
朱然开口相问:“究竟何事?”
“田信污蔑至尊,其言歹毒,下官不敢言语。”
使者不愿当众说,吕蒙又问:“如此说,此人决意坚守?”
“正是。”
使者手心攥汗,朱然见状引到帷幕后详细询问内情后,也是阴着脸回到吕蒙身边附耳低语。
吕蒙神色微变:“传令三军,取田信头颅者,首功。”
杀不杀知情的自家使者已没有意义,城头那么多守军吏士听得清清楚楚,估计等到午,短腿吴侯、毒杀周瑜、食腐之鸦这类骂名就会在江陵城传开,弄的人尽皆知。
奈何天不遂人愿,吴军万余人列阵将要攻城时,天空开始飘落冰冷雨珠,宛若瓢泼。
这秋冬之际的雨珠如豆大,噼里啪啦砸下,视线昏黑。
吴军只好收兵回船上避雨,更别说什么分兵侧击江陵旧城。
这是秋冬之雨,田信有心乘机突击吴军,可惜这种雨水里搏杀……等于在逼普通士兵送死。
穿着盔甲搏斗本就是一项非常劳累的活动,盔甲散热不便,又淋着寒冷秋雨。
估计一场搏斗后,绝大多数人都会染病。
第五十八章 战江陵一
江陵一带大雨滂沱,北边荆城、汉津一带飘落零碎小雨。
汉津,关平已亲率千骑抵达,休养马力。
骑兵后面,是丢弃盔甲轻装奔袭跟进的龙骧军,这是原平难军更易的新军号。
也就在昨日,刘备的使者走上庸房陵至襄樊战场宣诏,以关平进献灵帝玉玺之功,拜龙骧将军。
夏侯平镇守汉津辎重,此刻陆续动员来的各屯辅兵正分头搬运物资,要么往北边宜城县,要么往西南当阳县。
夏侯平担心龙骧军军心士气:“曹军可会迁南阳、南阳吏民去原?”
就怕曹操再来一次汉那样的大迁移,将南阳平原变成汉、淮南一样的无人区。
一旦迁移,关平、夏侯兰及南乡郡守郭睦所部兵马万余人顷刻间就军心崩散难以再用。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