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部字典会把各家学派按在地上践踏,不收录对方对相关文字、词语的释义,就是不认同,这是最大的敌视。
可现在各家学派元气大伤,就算有人力编录偏向、宣扬自家学术的字典,可有推广的力量?
田信既有造纸术、印刷术让自家启蒙字典出现在各郡、各县;也能行政干预,使帝国官吏公开站队。
风暴才刚刚开始,刘备依旧笑的出来,侧头对一边张飞说:“孝先学富五车,就是喜欢藏私。不论诗赋还是别的,不做督促,就留家中独享,不肯与众人同乐。”
张飞此刻手里捧着这份奏折夹带的字母元音表,仿佛捧着一座山,隐隐中理解了田信给自己送的那首诗的用意。
也只有到了田信这个地步才能忽视、蔑视所谓的大儒、经学世家,田信已经掌握了摧毁、重造文学的武器。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书生,真的不值钱了;按照田信现在的发展趋势,今后军中军吏保准都是书生,还是书生中的佼佼者。寻常的书生,还做不了百夫长。
同样的窒息感包围张飞,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荒谬感。
难以形容此刻心境,张飞想到了岘首山的观星楼,很想去看一眼,可又想到这两天出游时刘备对观星楼的评价‘烧了为好’。
面对刘备的调侃,张飞点着头:“是啊,孝先胸有经天纬地之才。陛下,臣愿往麦城一行。”
“也好,替朕问问他,字典几时能编好。朕也有意编录一部糅合古、今文字的字典,他若有意,可一同协力编纂。”
刘备有一种无人可用的窘迫,编录字典,己方能用的大儒太少了。
自己能用的大儒少,田信那里更少。
这么关键的事情,肯定不能给关东、河北世家插手的机会;田信那里能用的有虞家、陆家、张家、庞家、蔡家、羊家的人,自己这里也有马良、王甫、宗预、谯周、诸葛绪这些人;关羽那里有裴俊、甘述之流,唯独张飞这里最尴尬。
最崇尚士人的张飞,身边反倒没有拿出手的大儒。
大儒……经学家们,都是长了眼睛,自己有腿的,自然看出的来张飞底蕴差了不止一筹;也能看出张家的弱点,然后用脚选择,远离张飞。
张飞是个急性子,面对字典这起他都能意识到的千秋大事时,更是急不可耐,当即请辞,带着女婿一家和关兴一起去麦城。
留下刘备在原地沉吟,良久只是慨然一笑。
当一件事情很棘手,又吸引所有人目光时,偏偏又不能当众协商处理……这该怎么办?
好办,搞一件更大的事情吸引众人目光,然后再从容协商处理之前的事情。
字典引发的舆论风暴会席卷列国,为天下瞩目。
为了在编纂字典大业中出一点绵薄之力,有的是人跋山涉水来免费干活。
期间,汉军改制这么大的事情,在改动中发生一点点偏差,也是没人在意的。
启蒙字典,顾名思义,是给小孩子看的,肯定是田氏简化文字为主。
有简略版的启蒙字典,自然也应有完整版本的字典,这个事情只能由大汉朝廷来办。
这是文化盛事,可惜宗室无人,不然也要加入编撰团队中。
思索前后,刘备不觉得眼前有什么不妥,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
只是孟达有些失控,跑到湘关当众哭诉一场,激化了朝廷内部矛盾,现在躲在湘关不出来,似乎连太仆卿这个职务都不想履行。
这回出游,从田信那里敲出了‘字典’、声韵元音表,也算行程圆满。现在就看张飞过去怎么谈判,谈个差不多,然后等孙权到了江都,就请田信来观礼,顺便把孟达也喊回来,得让孟达给个说法。
如果人人如孟达这样受不得委屈,是不是还要再掀起一场内部战争?
天下太平的背后,是无数志气、抱负被压制的豪杰。
孟达是个自矜的人,受不得委屈,还极有行动力。
越看,越像是一个隐患;已经容忍、包容过一回,现在不识好歹还跳出来搅动事情,真当朝廷的律法不能杀人?
就孟达湘关的言论,如诽谤朝政、有失威仪、挑拨乱群之类的罪名是铁板钉钉,实在难逃。
刘备绝不是老好人,如今大汉基业也非天上掉下来的。
有原则是有原则,但孟达再三挑战这个原则,如果不管不顾,孟达肯定会有更加不可理喻的行为。
于是,奉车都尉法邈再次作为使者,前往湘关去邀请孟达回朝参政。
第四百九十九章 卫公
张飞策马疾驰到麦城时已然天黑,过漳水桥,就见橘林馆前凉亭里许多人在低声探讨。
虽听不清楚,可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振奋,以及蓬勃锐气。
一种新的文化解释规则将要在这里产生,每一个人都是见证着,亲历者,推动者。
自张白游水溺亡后,田信也对这些卫率教员采取了军吏的管理办法,想玩水也可以,集中去水池里游泳,外出游猎也要集体行动,避免新的悲剧发生。
昨天制定声韵母元音表后,今天田信又继续筛选文字,一个字有好几种读音实属正常,各地发音有偏差。
正常来说,形声字的读音应该相近才对,可文字发展过程与口音转变并非一致,所以一字异音的情况都有,更别说是形声字,或字形结构接近的字。
例如街亭的街,念皆亭,还是念该亭?闾左是念吕左还是鲁左?
文字传承变动小,读音发展变化才大。
现在田信从家中所藏的字表里的提取文字,将原来按照部首结构排列的字表重新以拼音排表,这个过程里排除解构复杂,多有歧义的文字,将多音字进行偏重优先归类。
自己这里完成拼音文字排表,再交由卫率教员筛选一次,增补、删除一些在启蒙中效果不大的文字。
最后进行常见词组排列,一词一种释义……这就完成了字典的草稿。
之后就是印刷草纸,在草纸上誊抄、排版;其后就是雕刻铜版,进行铜版印刷。
心中有明确的编纂、印刷的工作顺序;又有储备好的字表、拼音表,还有充足的人力、物力……最费时间的反而是定版、雕版工作。
如果是别人,光是前期准备就需半年、一年;编纂过程中对文字读音的归类、释义的争执……完全可吵到天荒地老;排版过程中的优先顺序,又是个争论点。
别人三年、五年才能完成的启蒙字典编录、印刷,田信这里的目标是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