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信端起茶碗小饮一口冰凉的茶水,远眺天际远处飘来的云层:“欲平天下,只剩下关中、河北两战。我以为,三年后北伐为妙。”
“三年……恐陛下不愿等待。”
陈震追问:“以陈公为帅,明年北伐,可能收复关陇?”
“若我为帅,取关中易如反掌。我所虑者,河北也;我所欲者,厚积薄发,以迅雷之势连击关中、河北,使河北之众无有喘息之机。”
做好种种后勤准备,关中打一场决定性胜利,不给魏国喘息、回气的时间,直接再一场河北之战,一举消灭魏国。
能统筹、有信心做到这一切的,也只有自己有八成的可能性。失败的两成,一成是魏军高水准发挥;一成是友军拖后腿。
田信说完,陈震犹豫再三,微微摇头:“陈公高论,然朝廷大计,欲先得关陇,不愿拖延生变。”
对此田信只是点头表示理解,这是为了让刘备安心,之前自己还有这种想法,可现在已经没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病
洛阳,曹丕原本日益健康的面容又迅速消瘦下去。
满宠一把火用意是好的,可没想到吴军那么不经烧;大概孙权火攻汉口时,也没想到能全歼汉军水师大舰。
天下形势的诡异变化,不能归罪于满宠。
明明道理如此,可内心中还很是不满……你好端端的去放什么火,被乐綝掳走就掳走,你逞能表现做什么!
只要吴军水师还在,汉军就不敢倾力北伐!
那么征西大将军吴质守住雍凉二州的把握是很高的,只要再在北面挫败汉军攻势,只要挫败一次,算上东面吴军挫败的一次,那汉军积蓄数年的锐猛攻势就此泄气!
可好端端,满宠跑去放了一把火!
真怀疑这家伙是个汉奸!
如大家所见,汉奸一开始是个褒义词。
还有周魴那个吴奸,简直阴狠异常,应是隐匿潜伏了三年!
若不是被裹挟着加入燕军,可能今后会成为大魏的祸害!
越想越气,曹丕终于在今年的春季,气病了,咳嗽不止,身体状况每日愈下。
新年的第一场朝会里,曹丕终于感受到身心的无力和疲惫,对现在的形势,对未来的宗族,越感焦虑。
焦虑日益沉重,越发悲观,越悲观,身体状况越差,形成了某种恶性循环。
哪怕清甜的蜂蜜水,现在喝到嘴里也感觉不到甜味儿,反而有一种苦涩。
难道自己真的不行了?要行将入土?
可好多事情还没有做完,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忧患之中,他召集侍中、常侍等门下省要员,以及中书省的孙资、刘放。
见这些人前,郭女王提前为他画了妆容,脸颊上打了一层淡淡腮红,整个人面容才有一些气色。
北宫芳林苑,曹丕乘抬撵先来这里,静静望着萧索林木,触景伤怀,泪水忍不住从脸颊滑落。
仰头看青白混淆略显蒙蒙的天,无力感自身心内部散发。
这天有病!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那让汉永存即可,何必又要掀起乱世,荼毒世人?
自己虽是皇帝,也可是个人,无数的朋友、亲族在战乱、疫疾中夭折,种种世人经历的苦难,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也未能避免。
这是为什么呢?
只能说明这天疯了,故意作弄世人,以世人厮杀、苦难为乐趣!
这天一定疯了!
做弄了三代人,现在还想让大汉重兴,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备……你赢了么?
没赢,你也只是天的棋子,是煎熬世人的元凶!
你认输、服软不好么?
多少人因你的坚持而亡,多少家庭因此残破,自己也受了数不清的指责、内疚。
以手绢擦拭泪水,曹丕心中恨恨,不时眼皮上翻瞥一眼天,仿佛恨不得用眼光射穿这天穹,看清楚天穹背后的那张脸究竟是何等模样。
待他整理好情绪,侍中刘晔、董昭、傅巽、辛毗、裴潜;散骑常侍蒋济、胡质,以及孙资、刘放,加上特意邀来的司隶校尉徐宣、河南尹司马芝、尚书令陈群也一起被传唤来。
基本朝中核心重臣都在这里,除去在外的司马懿、吴质,魏国的决策人员都在这里。
在洛阳的大司马曹真、中护军朱铄目前只是单纯统兵,并无过问、建议政策的资格,属于被限制人员。
十二人分别赐座,各自神色庄穆……在曹丕眼中跟木偶类似。
“孙权无德,多行不义之事,今受反噬,身死国灭不远矣。”
曹丕开口:“以汉之威仪,吴国公卿能养却不能用,必失吴人心。诸卿,可有良策妨碍敌国?”
短暂的沉默后,裴潜拱手直腰而起:“陛下,臣以为关东之变时,长平侯为部伍裹挟,不得已东行。至谯郡后,长平侯弃军独行,归乡守孝。可见长平侯与叛臣并无牵连,奈何受忌于朝,实难回头。”
“臣以为当遣人游说,以示朝廷宽宏心怀。若能说动长平侯来归,关东动荡,孙权或许会生出斗志,与汉相争。”
见无人反驳,裴潜又继续说:“吴国之事,在于孙权丧气,吏士无胆。国家若能振奋其胆气,以孙权秉性,岂会俯首于汉主?”
“颇有道理。”
曹丕眼皮垂着,打量诸人神态变换,见刘晔欲言又止,就问:“子扬可有高论?”
“臣有一计,恐伤天和。”